周身的魔气升腾而起,从她身上流逝。她抬起手,看着指尖逐渐变为火烧过后的灰烬,一点点顺着风飞走。
“不。”
她凄厉地扯着嗓子最后喊了一声,那张布满魔纹的脸慢慢碎裂开来,变成烟灰飞走。黑色的烟灰飘到半空后便彻底消失。
颀长端正的身影站在原地许久不动,背后的山石,一个兽头探了出来。
太阴鬼鬼祟祟地观察元殊的背影,试图揣测他的想法。这位神君如今的脾气总是让人匪夷所思。
它不敢靠近,只远远地躲着看,它原本一直关在锦囊里,连它自己都忘了被关了多久了。
太阴被关着的日子里,一直等着姽婳来救它,可姽婳没等来,却等来了元殊。
元殊放出太阴,二话不说就要让它找到曾经与它缔结过血契的姽婳。
碍于威压之下,太阴试着唤了几次,可没想到都没有回应。它颤颤巍巍地同元殊对视,元殊神色难得流露出几分痛苦。
它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最后听了六界流传着的风言风语,它才知道过往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阴原本想怒骂元殊一通的,偏偏元殊给它一个眼神,它就不敢再乱动造次了。
这些时日它一直驮着元殊四处寻找姽婳的踪迹,它想起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神,心里感叹不已。
虽说是妖兽,但同姽婳待久了,也难免生出几分感情。
一日太阴偷偷掉眼泪被元殊看见了去,它连忙抹眼泪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掉眼泪被发现后,元殊不再为难它,偶尔还对它很好。
此刻,太阴躲在山石后,观察片刻又要躲回去,没想到元殊一声呵斥,“出来。”
吓得太阴打了一个寒战,急忙跑到元殊身边。
元殊面上神情莫测,看不出手刃敌人后的快意和情绪。太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上天庭鼓乐齐奏,轻松又愉快的氛围在许久都无波澜的上界蔓延开来。
元殊神君历劫归来,天上众仙无不欢乐庆祝,原本应当在众人眼前的主人公此刻却消失不见。
不少仙子好奇的朝成阳神君问元殊神君在哪儿,成阳额头上长着一个巨大的包,脸上鼻青脸肿,十分冷硬的一字一句说道:“我哪儿能管得了他在哪儿。”
成阳咬牙切齿的将一众前来问好的神仙堵了回去,他脸色难看至极,手里握着酒杯,恨不得握碎了去,没想到元殊竟然这样对他。
太阴停顿在上空,或许是天生惫懒的兽性,它一看到四处可以玩耍的氛围便飞不动道。
它挥动翅膀,正转动着眼珠子,心底盘算着想要使坏。
可还不等它动作,元殊手上未出瞧的仙剑一挥,它的胡须登时齐根断了去。
一根根清晰可见的胡须从太阴眼前滑落,它被吓得在空中飞得歪歪扭扭,嘴里凄惨地吼叫着。
“我的胡子,元殊!那可是我的胡子!”它哀怨地哭叫。
元殊则淡定地站在它的背上,目视前方,仿佛听不见太阴惨烈的叫声。
“若是再敢多些不必要的心思,你这对翅膀,我看还是不要了好。”
太阴立刻闭上了佯装嘶吼的声音,心底气愤地嘀咕,怎么下凡渡了个劫,却大变了样子。
“他不会是因为姽婳吧,”太阴转念一想,挥着翅膀的动作微微一顿,鼻孔里抗议似的哼哧喷气。
手上的琉璃盏微弱的亮着光,元殊望着琉璃盏陷入沉思。
他往琉璃盏指引的方向走,要去地府,要去姽婳曾经待过的地方才能发现毫不起眼的机会。
灵剑转动方向,太阴鼻孔重重出气,“哼”了一声,随即张开翅膀,昂着头,朝灵剑指向的方向去了。
地府官府里,一个穿着肥大鬼卒官服的人,此刻正拿着生死簿挨个清点鬼魂。
罗剎时不时瞥一眼沈澈,不对,姽婳。却见姽婳面无表情地拿着笔在册子上写写画画。
自从姽婳回来后,他就觉得姽婳十分奇怪。先是说自己不叫沈澈,后又要继续做回原来的官职,也不想要升官发财了。
姽婳反常得厉害,罗剎问她要不要去阎王爷面前邀功,她不要,问她要不要偷摸溜出去玩,她不要……
她什么都不要,还不许罗剎将她回来的事情说出去。
每日就待在罗剎身旁,一心一意地帮忙打理事务。罗剎质问她是不是漏了魂魄在凡间,整个人都坏掉了。
恰好相反,正多亏了去凡间一趟,姽婳如今魂魄齐整,肉身重塑,好得不能再好。
魔域也好,上天庭也好,如今她什么都不想沾上,只愿意躲得远远的,在一隅安好。
姽婳重新上手以前的工作,将自己埋进杂乱琐碎的事务中,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彻底恢复平静。
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还是那个缺根筋的地府鬼差沈澈。
可是即使在忙也总有空闲下来的时候,她一旦停下来就会想到曾经经历的事情。
“已经忘了我吧,我又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人。”姽婳庆幸元殊没有死,又会为自己的心思感到难过。
她向来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自作多情的人,可她就是固执地觉得如果元殊还记得她,就不会在凡间对她那样不好。
这本该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算账的日子,姽婳专注地低着头,左手打着算盘,右手记账。
直到外面传来惊慌呼喊声。她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后,防备地盖上册子,拿着笔走了出去。
血红的上空,一个奇怪的白球迅疾地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