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哭泣着,被男子引导走向古井边,黑暗中,双手浸入从井中打出的水中,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年轻男子手中的铃铛开始缓缓摇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的声音沉稳而神秘,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灵兮归来无计辩,阴阳相隔若为关。”
柯小禾身处一片漆黑之中,她的手在虚空中摸索前行,耳边回荡着声音,杂乱无章,但其中那铃铛的声音清晰而突出,像是带着某种引导。
脚下,似乎只剩下了一条单薄而明显的路,是一条由稻草铺就的小径。
她虚空的脚步在上面轻轻踱步,幽深在一扇古旧的窗前被突然打断。
那轮弯月孤悬夜空,银光斑驳地透过那扇窗洒落,映照出与窗户遥对的大钟。它静默高挂,残旧的时针,苍白沉重,述说着无尽流逝的岁月与淡漠的时光。
柯小禾发现自己不能动弹,她的身体像是被卡在时间缝隙中,不可动摇地固定在窗边。下方就是北平熟悉的街道,市井的生活一览无余,但无论她如何挣扎,那一步彷佛隔着万重山河,遥不可及。
泪珠滚滚而下,她哭泣,拼尽全力呼唤过往的行人,正当满怀希望有人能帮助她时,却看见那些行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们叫着逃离,像是见到了不该见到的幻影。
猛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的灵魂拖拽进无底的黑暗。
她挣扎,她拒绝,因为她尚未完成心中最后的承诺——她要让徐以秾知道,无论生死,她对他的爱从未改变。
她只需目光交错一瞬,哪怕只有一瞬。
忍受着灵魂被撕裂灼烧的苦楚,她凭着意志,一次又一次地从稻草路上站起,
终于——
“陈嘉菁!”离离真的生气了,“你别再拿我妈开玩笑了!当心我抽你啊!”
“陈什么她是你妈?”柯小禾问。
“是你妈!”离离也被气糊涂了,她上前板着对面女孩的双肩,来回猛烈地摇晃,“不许再叫柯小禾!!”
“可是,我就叫柯小禾啊!”柯小禾抬起离离戴着手串的手,充满温情的问道,“你刚才说五叔叔给你的手串,你是……你难道是……离离……”
离离都懵了,“我是啊,你失忆了啊?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个手串的事?”
“离离,我是妈妈啊……”柯小禾一脸血的向着面前满脸疑惑的女孩子,伸出双臂想要拥抱她。
结果,“啪”的一个嘴巴抽到她脸上,一边看戏的高无忧也吓了一跳。
“你占我便宜就算了,还冒充我妈!”离离气得撸着袖子转来转去。
“离离,你听我说,我真是妈妈啊!你不记得了吗?!”柯小禾不放弃依然想要去抱她。
“啪”的又一巴掌。
柯小禾捂着脸看看镜中陌生的自己又看着离离,这回不敢动了,
离离也愣愣地看着她,小声问高无忧,“她是不是被我打傻了?”
柯小禾被两人架到协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包扎伤口,检查脑子,一通下来医生说没事,但头毕竟受了重击,可能会有脑震荡的症状,有什么不适记得再来。
“现在到底几几年啊?”柯小禾脑袋上缠着一圈纱布,十分茫然。
“45年,”医生忧心地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子,转头对离离说,“你们看,典型的应激反应,胡言乱语,回去跟她家人说好好照顾,没事别去鬼屋玩了,知道吗?”
“十二年了!”柯小禾仰天长啸,“十二年了!我要去见他!”
离离赶忙扶着她,“什么十二年了?你要见谁啊!”
“当然是徐以秾,你爸爸啊,”柯小禾忍不住的哭,她拂开离离扶着自己的手臂,急匆匆地要走。
“哎哟——”离离吐了口气,要不是有医生的诊断,加上柯小禾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像装的,不然她还想一拳捶上去,“我知道你要找我爸告状,但是你能先歇歇吗?你看刚包的伤口,又裂开了。”
柯小禾忽然转过身来看着离离,念叨着,细细的打量离离的身形面庞,“十二年了……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叶五对你好不好,什么时候回国的?”
“没完了是吧!别以为在医院我就不敢抽你啊!”离离还真就没办法了。
医生皱着眉叫她们安静点,他开药呢。
高无忧拉住离离举起的手,问柯小禾,“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是柯小禾,徐以秾的妻子多年前就死了,你是借尸还魂吗?”
“我是观落阴来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柯小禾转念一想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你们就当我借尸还魂,想怎么证明?离离你随便问。”
“你最爱吃什么……”离离的目光微微动摇,伴随着语气中不可抑制的情感,一时间空气都似乎凝重了。
“小笼啊。”柯小禾说得理直气壮。
“胡说!我妈妈爱吃法棍!”离离吼了出来,她的怒火中带着被欺骗的悲伤。
“谁会爱吃那玩意……”柯小禾的口吻变得十分不屑。
“不然她怎么每天都会带我去买法棍呢!”离离咬牙切齿,回忆却是如此强烈,仿佛昨日还在发生。
“那是我懒得做饭糊弄你爸的,我又不吃。”柯小禾的语气柔和下来,话里带着对家庭琐事不经意的温暖。
“……”
医生拿着药单,手中笔搁在一边,一脸听进去的表情。
“而且是你硬带着我去买冰激凌啊,去都去了我就顺手买个法棍呀。”
“……”
“离离,”柯小禾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她说,“那天在火车站,我给了你一盒巧克力,跟你说是美国的是不是?”话语中带着追忆,仿佛可以触摸到阴郁的天空与蒸汽腾腾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