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您再坚持一下,等使者给出新一步的指点,您就能压制住了。”
“不愧是神女,这股力量也就神女能吸收了。”
江衡抬头,两边翠绿山色掠过眼前,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环太湖已浸染秋色,而目前所去的地方还能再坚持一个月的绿色。
使者并不是人,祂已追随漏泽神女两千余年,每一代神女转世都由祂寄居在小木雕中带领成员寻找,而平时则在祖庭的神女像旁的侍者雕塑中发话。
听完太湖事件的汇报后,使者屏退众人,独留江衡,对她说了一声:“坚持不住就不要硬撑,日后你还会有一劫。”
“唔!”
这句话一出,像是倒挂红酒瓶的木软塞被拔出。坐在木扶椅上的江衡终于撑不住,将黑血吐了出来,她眼眶泛红,渗出生理性的泪花,喘着粗气。
“这回故乡之行,有什么感触吗?”使者问。
是的,湖州也是江衡的故乡。二十年前使者在木雕像中苏醒,告诉漏泽会众人神女降世,众人带着使者,一路驱车赶往所指方向。
他们在医院门口的灌木丛里找到了一位被遗弃的女婴,处理完手续,将她抱养。六亲无缘,加上使者的默认,她一定是神女转世。
“没什么特别的感触,无非是见到了曾经认识的人,认识了新的人。”
江衡顿了顿,问使者:
“还有其他门派会漏泽会吸取灵气的修行方法吗?”
“有可能吧,怎么,遇见了类似的人?”
“是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人修行时间短,导致不平衡。”
后来江衡自己把黑血擦干净了,她是漏泽会的神女,不能被人发现这样的脆弱。他们期待着自己死后成神能带领他们杀回去,故自己从小吸取的灵气也比旁人更磅礴。
小时候因为自己身体承受不住,于是去了茅山,由朱敏恩道长调养过一段时间,他是朱持清的父亲,只是自己康复时他就失踪了,杳无音信。
朱持清知道漏泽会的修行方式后总认为罪魁祸首是自己,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关系……
朱敏恩道长是个很温和的人,听说朱持清也四处云游寻找父亲。这次再见,只能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持清,这回在茅山待多久。”
结幡合坛结束,一起做乐师的师兄用笛子戳了戳朱持清的肩膀。
朱持清把二胡放在一边,无奈地摸了摸肩膀:“可能至少两年吧。”
“嗬,这么久,张师伯终于要管你啦?”
“一方面是师父的想法,不过主要是想多陪陪母亲。”朱持清一边说一边脱法衣,之后左臂伸直,右臂迭法衣。
“朱师叔最近在道医馆义诊,你可以去帮帮忙。”
朱持清手一顿,迭完法衣,把二胡往缎面琴袋一套,随着师兄弟们走去斋堂。
“你身体没事吧,昨天没看见你。”朱持清问正坐在椅子上发苹果的沈甦梨。
沈甦梨给他塞了一个苹果:“一切都好。”
“欢迎你以后来茅山玩,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朱持清看她点头,手指轻轻转着苹果,转身出斋堂之后咬了一口,撤下来的供果有点干了,但依然甜甜的。
斋醮第六天,沈甦梨看着手机里父亲发来的回家吃饭邀请,同意了。
从龙首古观回家需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这班车从高铁站发出,已经没位置了。沈甦梨靠在柱子上看着手机。
她一直觉得父亲现在的家不适合她,明明自己的身体已锻炼得不畏寒了,可她穿着拖鞋走在新家的瓷砖上依然觉得冰冷彻骨。
由于参加斋醮,她只吃了点番茄炒蛋,父亲也习惯了她从小不爱吃肉的习惯,没说什么。
“宁宁吃番茄炒蛋。”继母对妹妹说。
“哎呀!我不吃这个!怎么炒成这样。”
“这种把番茄炒烂炒成番茄酱的状态才好吃啊。”
“都说了番茄炒蛋,又不是番茄酱炒蛋,都炒烂了还怎么吃啊。”
宁宁是沈甦梨同父异母的妹妹,沈甦梨也习惯了她们母女的对话,沉默着吃完,站了起来:“我吃完了。”
“今晚住这里吧,”父亲说,“妈妈为你铺了床。”
沈甦梨推开房间门,床单、枕头,被子要等父亲拿过来一起套,拉开衣柜,在悬挂的妹妹衣服下寻找,从角落找出几件自己的换洗衣物。
到了夜晚,她给自己的妈妈打字:“明天结束后我送一串手串给你。”
妈妈发来视频通话的邀请,沈甦梨知道她又喝多了,接通以后果然看到了情绪有些激动的妈妈,没说两句,妈妈就又拽过来她同母异父的弟弟,让他对着手机对面的沈甦梨叫姐姐。
“这是你亲姐姐,你们都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
沈甦梨叹了口气,慢慢等妈妈挂了电话。她六亲缘浅,早已认命,对亲情不会有太多期待,也就不会有太多失望。即使一地鸡毛,她也不会被鸡毛绊住脚步。
闭上双眼,回到了熟悉的梅山洞天,做早课、打坐、站桩、吃饭、修炼、睡觉,一天简简单单地就过去了。
修行多轻松啊,还有哮天、扑天的陪伴,杨戬也格外随和,她也能吃饭时放松地聊天,接着被关心小心不要呛到。
因此她喜欢逃离家里人的生活,不论是初中时候搬到爷爷奶奶家,还是高中选在了离家30公里的位置,大学选在了没有直达高铁的外省。
离远一点,有边界感一点,对大家都好。至少青春期时的吵架不会再发生,自己也不会再因此对着自己的手举起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