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畔儿扬颈,五小姐六小姐也跟着伸长脖子,意欲一睹芳容。
入府半年,林畔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夫人,见她五十多岁,团脸盘,眉目间透着和蔼。这只是一眼的印象,一眼过后林畔儿便把目光垂了下去。
老夫人满意地“嗯”了一声,“是个清透的人儿,看着也沉静,不像那些个爱招摇的,快起来,倒我身边来坐。”
裴缜扶起林畔儿,送到老夫人身边。
六小姐却拿扇子遮嘴,悄悄对五小姐说:“我瞧这位林姨娘完全不是我二哥中意的类型,我二哥怎么就看上她了。”
五小姐也感叹:“和二嫂整个一个南辕北辙。”
老夫人拉着林畔儿的手,问她今年多大,家中还有什么人,进府前做什么的,林畔儿一一答了。老夫人听说她是个孀妇,心里便有些不大得劲儿。旁人表情一时也是精彩纷呈。
裴缜脸色便不大好看。
大夫人见状,摇曳上前,抓起一只橘子塞到林畔儿手里,“这是南丰县来的蜜桔,林姨娘尝尝。”
林畔儿谢过,剥开橘皮,掰下橘瓣一瓣瓣来吃。裴缜见她自在安然,颜色缓和,也拿起蜜桔来剥,剥好了喂老夫人吃:“娘最近胃口差,多吃些酸甜的东西开胃。”
裴缜鲜少有这般亲密举止,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
一片和谐热闹中,薛管事进来同大夫人耳语数句,顺道把一封帖子交到大夫人手上,老夫人便问何事。大夫人面上似有顾忌,又不得不说:“房家派人来回礼,帖子上是礼单。”
裴缜手里的橘子霎时被爆汁,汁水淋淋漓漓沿着汁缝流下,顷刻连衣衫也污了。
“二爷!”林畔儿惊而起身。其他人怔在原地,不晓得做何反应。
“蔷薇,把林姑娘送回去。”裴缜沉声道。
蔷薇上前,“林姨娘,我们走罢。”
林畔儿顺从地跟随蔷薇下去。
室内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出头鸟。还是老夫人悠悠叹了口气,操着嘶哑疲惫的桑音道:“儿啊,下去换身衣裳罢,顺带净净手。”
有小丫头过来请示,裴缜不为所动,将手中干瘪的橘肉掷入痰盂,冷冷道:“既来还礼,便已走到纳征这一步,连聘书和聘礼都下了,再往后就是请期和迎亲。这些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对么母亲?”
老夫人道:“你父亲也十分中意这门亲事。”
“母亲是想拿父亲压我吗?”
“房家是世家大族,能与房家联姻,是我们裴家的荣耀。今后,你和忘端也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
“若我执意不从呢?”
“就为了一个林姨娘吗?”
“母亲忘了般若吗?”裴缜双眸中浸润出哀色,浓烈得快要把自己给淹没了,“除了般若,我不会再有其他任何妻子。”
“般若固然好,奈何命短。房家这位瞬仪姑娘精通书画,是个秀外慧中的人,未必比般若差。相处久了,你就喜欢上了,和般若不也是如此么。”
“不会再有第二个般若了。”
老夫人语重心长道:“不论如何,这桩亲事毁不得,你就当孝顺娘一回,同意了吧。”
“母亲是想逼死我吗?”
老夫人闻言落泪,“怀你时你爹徙江南道观察史,我随你爹赴任,路途颠簸,致你早产,先天不足,打小体弱多病。我和你爹自觉亏欠于你,待你远比其他姊妹宽宠,你七岁染上风寒,烧了三天三夜,二十五岁经历丧妻之痛,一病不起,这两次娘都守在你身边,想着你若是去了,娘也随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