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淮缓缓道:“这日头高了,衙门应该彻底开了,我再歇歇,得动身了。”
王婶子插嘴:“苏家的,你就给了吧,反正,你家地多,十二亩呢。”唯恐天下不乱。
林雨惊惶无措。
“王婶子,这是说什么话,谁家的地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呀。”柳母也按捺不住,不能真的让钟离淮将那三亩水田拿走,他们两家可说好当做苏梦的嫁妆,是那五亩中的一部分。
王婶子讪讪,不语,能在柳母嘴上讨好处的人可不多。
柳母面上带笑,道:“钟离小子,不是我说,你苏伯母毕竟是长辈,你好歹顾着她些。”
钱婶子道:“是啊,毕竟是长辈嘛。”
“多谢婶子们指教,那三亩田得一毫不损。”你说的对但还地。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笑,还真是武夫,真直接。
柳母笑容微僵一瞬,恢复倒是极快,道:“照我说,你也娶了昀哥儿,而苏家呢,也种了好几年,这就算平了嘛,再说,这季的苗才插上,这也不好过手啊。”
钟离淮道:“婚书呢,白纸黑字,没法子更改,地上的苗就当作利息,不收苏伯母家租钱了。”钟离淮十八岁那年,钟离烟向苏家下聘,聘礼是三亩田,刚商量好婚期,却不想一朝病发,便是撒手人寰,婚事从那时起便搁置了,但地却被苏家种了三年。
柳母见话都说到了这分儿上了,又计上心来,道:“钟离小子,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样,我把你家的田挂在我儿名下,你家的田税啊,可不就免了么?”
钟离淮心中好笑,这是打算利诱?不过这南辰国重文轻武倒体现在方方面面,文秀才有免税的待遇,武秀才倒不见得。
周围的人倒觉奇了,这柳文定中秀才后,柳母没少明里暗里炫耀,村里也有人为了免税将地记在柳秀才名下,当然也给了不少好处。今日都提到这地步了,村民心觉这钟离谁该让步了,毕竟这两家也不是好惹的,一家是村长,一家说不定能当官呢。
“还希望柳婶子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日头高了,请苏伯母交出田契,不然我只得往县里走一遭。”钟离淮不欲过多纠缠。
再能说的人,遇到个铁砣子,也说不软。
柳母脸上的笑容彻底崩了,被小辈讽刺手伸太长,倒闹了个没趣。瞥一眼林雨,撂下脸色就挤出了人群。
村里人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林雨没法子,只得回房取了田契,扔给了钟离淮。
颇有点恼羞成怒,道:“你把昀哥儿送回来。”好歹是一份劳动力。
“你确定?昀哥儿今年十九,若你想要昀哥儿回来,得准备五贯罚钱,你,舍得吗?”钟离淮不欲同她们多纠缠。
“这……”林雨一时语塞。
“苏伯母,小侄告辞。”钟离淮目的达成,便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走出人群,往家里赶。
林雨尴尴尬尬地瞟几眼看热闹的,道:“大家都散了吧,改日,两家办喜事之时,大家记得来吃席。”
有人取笑:“婶子,下次吃席,请钟离家的不?”这婚事还能成么?
人群一哄而笑,逐渐散去。
林雨黑着脸回到卧房,苏村长坐在椅子上,如同木雕,不发一言,面沉得厉害。当初将昀哥儿送过去,就是为了全当年婚事,也是为了糊弄钟离淮。这钟离淮的性子他也是摸透了的,从大地方来,浑身带着一股倨傲劲儿,看不起乡下人,更看不上苏家,要不是钟离烟逼迫,婚事也难成。
钟离烟想在这里安家落户,钟离淮似乎想逃离,钟离淮与钟离烟的矛盾是存在的。
钟离淮不甘于这平凡,他拼命武考,虽然最后终归平凡。
本以为他不在意,没想到现在闹了这一出,差点让他颜面扫地。
林雨这会儿失了冲气,倒有点小心翼翼。
苏村长一脸阴郁,像被惹怒的豹子,又似是压抑到了极致。
忽的,抄起桌子的茶碗就砸到林雨身上,林雨痛得尖叫一声,接着,头皮一紧,迎来一顿拳打脚踢。木制房是不怎隔声的,苏梦也听到了动静,脸上一派纠结,又夹杂着恐惧,到底没有什么动作。
苏晨推开苏梦的门,急急进去,就看到姐姐缩在床上,脸的表情复杂到他看不懂。
“姐姐,爹爹打娘,你快救数她呀!”苏晨急促道。
“我,要,要不,你去?”
“我……”苏晨左右为难,一时想起了苏昀,之前挨爹爹打的是他,现在他不在,又成了这幅模样,又恨恨想,都怪苏昀,爹爹才会打娘。
李允
钟离淮回去时,日头正盛,约莫是午时了。
进门就发现枇杷树下落了不少叶子,树尖上挂的果子不见踪迹,石桌上放着不短的竹竿,一头被切了不少的豁口,不言而喻,应该是用这东西将枇杷给扭下来了。
钟离淮迈大了步子,一进厨房,就看见案板上摆了好些刀工整齐的糕点,极透亮的琥珀色掺着枇杷香,色香味俱全。苏昀还在忙活,锅里熬着些枇杷稠汁。
“阿昀,你做的这是什么?”
“枇杷凉糕啊,今儿中午我们就吃这个,对了,你今天去哪儿了?”苏昀今日起床时,钟离淮就不见了。
“也没干什么,吃完饭后,我打算将剩下的川乌苗全移栽了。”
“啊?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好好待在家养着,有苏大哥他们帮我。”
钟离淮走的时候,苏昀又给他弄了小篮子的枇杷凉糕,说饿的时候可以吃点儿。钟离淮和苏建等人陆陆续续将川鸟苗给移栽到了旱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