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他并不放在心上,直到看他使出一套戟法,钟离淮再是熟悉不过,只觉与此人渊源怕是颇深。
这钟家戟法高深奥妙,那世子用得还算熟练,加上他的对手明显有些弱,虽有些吃力,但还是胜了比试。
接下来的几个,都败下阵来,直到点到上彻,上彻不像前几个人全是畏惧,反而是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去,握着棍就和人打起来,两人各有优势,上彻武艺更高,那军人倒是实战丰富,招招狠辣,反应也更迅捷。
上彻被钟离淮煅打得久了,心态反而很稳,即使被抓了漏洞,也能不动声色讨回账,最终更胜一筹。
后续又陆陆续续比了几场,有获胜的人,却只是寥寥。大胡子点来点去,最终只剩下了钟离淮和一位白衣公子。
台上的对手早已上台,大胡子兴致缺缺,眼皮都没抬,懒懒道:“你俩谁……”还不待他开口,便被白衣公子抢了话。
那白衣公子眉目疏朗,面若美玉,略有几分苍白,比方子祁更俊美三分,瞳若琉璃,透着冷意,唇角倒是带笑,声音如月下击水,清冽纯澈:“那便……由我先来。”
钟离淮见他抢先,也不多语,在台下默默等待。
这白衣公子气力并不强,弱点很明显,好在身法敏捷,剑法轻快,白衣翻飞。剑如秋水,飘逸似云。
他精得像个狐貍,一招一式都是算计,愣生生将对手引进局,等待猎杀,但对手经验丰富,招式老道,意识也强,往往能见招拆招。白衣公子越打,脸色愈加苍白,气息不匀。
一个垂眸,又是一计,他以身为饵,退至台边,对手自是乘胜追击,飞身直直砍过去,那公子后仰,半面身悬空,眼见要摔下台,却见他在不稳的情况下,抬起左脚,硬生生将对手踢下台,那公子右脚微旋,摔在台边,见侍卫宣布获胜,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平复下急促的呼吸,报上名,朝钟离淮拱拱手,便捂着胸口匆匆离去。
大胡子一幅看好戏的模样,嘲弄道:“可只剩你了,希望你走运。”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钟离淮默然,以他的武力,对付镇北军是不成问题的,但那大胡子不怀好意的目光,令钟离淮意识到,他的对手恐怕不简单。
但看模样体征却是看不出什么,中等身高,面相也只能说得上周正,但抓钟离淮眼球的是,此人也使戟。钟离淮同样挑了一杆戟,比他的戟轻许多,用着反而不太顺手。
那镇北军面上并未有多余表情,左脚用力一踏,旋着戟就舞过来,速度快如鬼魅,钟离淮也不示弱,握着长戟便刺过去。在气力上,钟离淮占很大优势,硬碰硬,将对手逼得节节败退。那对手面色凝重起来,动了真格。使出了一套极为犀利的招式,叫钟离淮有些被动。
但钟离淮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强度,打得有来有回。钟离淮也意识到了,这人的实力比原先的人厉害得多,甚至说,实力有些恐怖,与镡榆比,都是不差的。他有点想不通,到底会是谁会如此为难他,派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案后的大胡子从原先的蔑视,到现如今的吃惊,心里一时翻起惊涛骇浪,狠狠皱了皱粗犷的眉,倒是没想到,会遇着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等再定眼一看,便瞧见安长史节节败退,头上热汗津津。这安长史出身虽是微末,却是镇国公一手操练出来的,武功在镇北军中可堪魁首,没想到在这儿栽了跟头。
又是剑拔弩张的几个回合,钟离淮一戟劈过去,安长史举戟去挡,钟离淮用力下压,逼得他连连后退,趁他未察,抬戟从侧面将他给砸下了擂台。
安长史勉强站起来,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笑笑,赞道:“真是后生可畏。”
“前辈谬赞。”钟离淮谦虚道。
“你倒有谦虚,还不知小兄弟姓名……”
“在下姓钟离名淮,淮州淮阳人。”
“淮阳?真是有缘,你可知那儿有个河柳镇?”安长史声音悠长,有几分怀念。
钟离淮如实回答:“知,在下正是河柳镇上柳村人。”
“哦……当真是缘分吶!我有多少个年头没回去,我自个儿都忘了,那是个好地方啊……话说,你为何辗转到这儿?”
“出了一点事,说来话长。”钟离淮并不想多谈。
大胡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们旁边,冷哼一声:“你那是一点小事么?”一幅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安长史行礼:“曹都尉,属下营中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曹迟挥挥手,不耐烦道:“去吧,去吧。”
钟离淮心里打着鼓,这曹都尉知道的内情怕是不少。
钟离淮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曹迟打量一番,粗大的手拍拍钟离淮的背,拍得钟离淮一个趔趄,还是不动声色。遭迟哈哈大笑:“好小子,我觉着你不错,能让安河吃瘪。”
“大人缪赞。”
遭迟竖眉:“别跟我玩这一套,跟那娘们叽叽的文官似的,肚子装个走廊,连自己都走不出走。”
钟离淮默然。
“也不知道你什么运道,那么多人全找我,有的人要你落下去,有的人要你……当真是奇怪。”曹迟看猴儿似的看钟离淮,意味不明。
钟离淮缄默。
曹迟最后道:“你真无趣,嘴里头都蹦不不拿,跟小姑娘似的。罢了,本都尉走了,跟你谈天,还不如去喝酒呢!”
钟离淮:你见过身高八尺的小姑娘吗?
曹都尉一走,钟离淮也不在多留,走出两丈高的大门,身后的重门缓缓关上,沉闷压抑。钟离淮步子略沉,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钟离淮经过一小巷之时,下意识觉着不对劲儿,加快步子,心里却是更加谨慎。当背后有利风之时,钟离淮抽出袖中的匕首,挡过去,截住利剑,转身,朝他下路一脚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