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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2页)

裴景臣没接话,等着苏清词继续道:“虽然是单人病房,但我耳朵好使,我能听见隔壁住的女人跟我聊天,她说小伙子,住你右边那个老太太今天醒了吗?我说没有,她松了口气,说没醒是好事,我问她昏迷不醒还是好的?她苦笑一声,说老太太如果醒了,肯定又要拼命扯掉氧气罩和鼻管,还有身上那些粗粗细细的线。”

裴景臣怔鄂。

苏清词缓了缓,又道:“她还说,老太太的床位之前是个肝癌晚期的大爷,每天痛不欲生,被病魔折腾的不人不鬼。后来他趁医护人员不注意,自己拔掉氧气管,半个小时后去世了。”

“ICU里很安静,连护士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可那里也很吵,医疗机器运转的声音特别大,它们合在一起,震耳欲聋。”苏清词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知道我每天的感觉吗?多爬一层楼梯好像要了老命,阴天下雨时仿佛全世界都跟我抢氧气,走路慢得像个老头子,穿件衣服都要累的气喘吁吁,鲜血堵在喉咙口往上涌的感觉真的很难受。裴景臣,我不想苟延残喘,这样何必呢,既痛苦,又浪费,没有任何意义。我要体体面面的,有尊严的活着,有尊严的死去。”

裴景臣心脏骤颤:“苏清词。”

苏清词:“如果我油尽灯枯了,不要把我送到医院抢救,更不要让我被剥光衣服送进ICU。”

短短几分钟,裴景臣失去了全身力气,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推他一把,他肯定会瘫软倒地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光维持呼吸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那我呢?”裴景臣终于能说话时,发现自己嗓音嘶哑的不行,语不成语,调不成调。

裴景臣悲切而绝望的看着苏清词:“我怎么办?”

苏清词被这四个字逗得一乐:“你这话问的好没道理,你才二十七岁不到,有才华有颜值,身家过亿,还愁找不到老婆孤独终生么!”

深夜,沉淀一整日的大雨终于降落了,雨水密集的鞭打着门窗,院中的绿藤在狂风暴雨中飘摇。

裴景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完好无损,却硬生生体会了一场千刀万剐。

暴雨如注,直到凌晨还在下个不停,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温萌萌顶着暴雨而来,同行的护士为苏清词换药,又过去一个小时,天色大亮,吊瓶终于打完了。

护士把苏清词的手递给裴景臣:“不要揉,按五分钟。”

苏清词睡得很熟,连屋里多了两个人都不知道。温萌萌和护士去外面坐,裴景臣在卧室里陪他。

床头柜上放着苏清词的手机,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裴景臣才发现手机屏碎了,本能记下品牌和型号,等雨停了就去专卖店买个同款。

手机拿在手里,裴景臣上划开锁,提示输入密码。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他的手机从来不怕被苏清词翻,苏清词也是一样,可他们从来没翻过对方的手机,既是一种默契的信任,也是一种尊重。

裴景臣把手机放回原位,拿自己的,结果没电了。无奈,他只好再拿苏清词的手机,轻声解释道:“我就看看天气预报。”

边说边输入自己的生日,不对。

裴景臣微愣过后,心里流淌过一丝失落,因为从前的苏清词不管什么密码都是设置的他的生日,他还调侃说你所有银行密码也是我生日吗?苏清词笑眯眯的让他猜,不用猜,肯定是。

不是裴景臣过度自信,而是苏清词给予的自信。

再输入苏清词的生日,还不对。

裴景臣怔了怔,手指轻颤,鬼使神差的输入1001,解锁了。

和门锁密码一样,有什么寓意吗?100加1?10月1日?国庆节吗?裴景臣困惑的看向睡梦中的苏清词,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看着看着,裴景臣心里一乱,忍不住凑近点,再看,仔细看。

裴景臣浑身一震,1001,10月1日,是国庆节,是黄金周,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清词的日子!

第44章

黄金周,公园里的人明显增多,大家都汇聚在北门,因为这里的娱乐设施更丰富,连小孩玩的滑梯都是三相的,裴景臣也想上去过把瘾,但滑梯上都是些比他年纪小的孩子在玩,他也不好意思去挤,想到南门也有滑梯,就过去了。

一南一北,天壤之别,北门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南门这里要多荒凉有多荒凉,连流浪猫都不稀罕过来,被金秋染红的枫叶落了满地,更添萧瑟。

裴景臣有点想走了,虽然大中午的不至于闹鬼吧但是……

裴景臣无意间看到地上有东西,以为是同龄人玩的井字大作战,走近了瞧,不仅眼前一亮:“画的真好。”

那是一只麻雀,用石头尖锐的角划出来的,不是裴景臣惯常见过的简笔画,而是电视里展览的那种工笔画,栩栩如生,细节到了每一根羽毛都勾勒出来了。

裴景臣佩服的五体投地,三步之外还有,喜鹊,鹦鹉,乌鸦,黄鹂,全是鸟类。

仅用石头就能画出这么丰富多彩的画,玩电脑很牛逼但连直线都画不直的手残党裴景臣惊艳的血脉膨胀,不知不觉挪到了滑梯底端。

这座小滑梯很矮,只适合幼儿园宝宝玩。因此滑梯底下的空间也很小,裴景臣没想到里面蹲着人,吓得一激灵,差点“妈呀”喊出声。

“那些画是你画的吗?”虽然可能是明知故问,但裴景臣还是好奇的确定一下。

空间又小又矮,视线受阻,裴景臣也蹲下来朝里看,里面的人好像受了惊,不断往黑暗中缩。裴景臣看不见画家本人,不甘心,绕到滑梯的另一侧想堵个正着,结果那人又往反方向缩。裴景臣再绕过去,他再缩,再绕,再缩,裴景臣气乐了,他屁颠屁颠来回跑,人家在里面只要挪挪小碎步就行了,裴景臣莫名有种被当狗遛的感觉。

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裴景臣看见那人细白的手腕,还有手里拿的石头,以及从远处沿途留下的画是一直延伸到滑梯底下的。

裴景臣忽然想起《猫和老鼠》,他就是那只杰瑞鼠,里面是只汤姆猫,那些画就是汤姆猫一路摆放的奶酪,他吃着吃着就被引诱上钩了。

“你画的真好看,是从小就学美术吗?”

“我妈说会画画的男孩子有种魅力,也想给我报美术班,但老师说我没天赋,我自己也不喜欢。虽然不喜欢,但我特别佩服会画画的人,随便几笔就把风景弄到纸上了,就像会魔法一样,真酷。”

“你叫什么名字呀?”

裴景臣眨巴眨巴眼,等待里面男孩的回应。虽然对方至始至终都隐藏在阴影里,看不见长相,但直觉告诉裴景臣,对方是个男孩。

“你几岁了?”

裴景臣比同龄孩子个头都高,始终引以为荣,今天方才体会长得太高也不是啥好事,比如同样的空间,他就钻不进去,想一窥里面的乾坤吧,光蹲下是远远不够的,你得低头,就翻床底下似的把自己的“海拔”一压再压。

裴景臣压了半天,里面的男孩缩缩缩,裴景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看见一双白球鞋和黑色短裤,以及男孩明显颤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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