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的胡须都飞起几根。
“前些日子,阿珩,清河郡王交给朕一样物件。”
当时阿珩把这份内容详尽的建言呈上来时,皇帝花了大半个晚上仔细看这份厚厚的建言。
第二日更是召集了各位大臣一同审阅。
那些老辣的大臣,对着这份建言也是连连叫好,心潮澎湃,纷纷提议让陛下一定要重用此人。
“阿琅,那是你转呈之物,当记一大功。”皇帝眉眼含笑。
阿琅摇摇头,她本来把那册子让清河郡王转呈,就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没想到,这位郡王大人转身就把她给卖了。
她能说他是不贪功呢?还是不贪功呢?
她辩解道,“陛下,臣女不敢当此功劳,臣女愧不敢受,身为大周的一份子,能为大周做一些事情,是阿琅心中所愿。”
皇帝心情似乎很不错,“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朕知道你不肯认就是了。”
“好好的功劳,你巴巴的送给别人,真是把你爹的脸都丢尽了。”
这个‘爹’说的是靖安侯了。
阿琅呵呵干笑。
皇帝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向远处连绵的屋舍望去。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
“你不要坐的那么远,往日你爹和朕在一处,朕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
阿琅愣了愣,她可不敢靠那么近,这宫里四处都是眼睛。
待到明日,还不知传出什么样的闲话来。
而且,皇帝老爷笑得好像一个要对人下手的拍花子。
顿时,她心中警惕,只敢往前挪了半尺。
听到皇帝说起靖安侯,阿琅想起在蜀地见过的那个男子,心头也是黯然。
“阿琅啊,你说,朕这一辈子,是否做错了许多事?”
皇帝幽幽地看着远方,忽然说道。
仿佛只是要找个人说话,不需要她回答一样,皇帝继续道,
“朕这一生戎马,暮年回首,才发觉许多人因朕而亡。
“你的父亲,母亲,韩。国公,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将士……百姓……”
“越是朕亲近之人,越是死的早,就连太子……”
阿琅想了想,皇帝这是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原本不过一个藩王,最后问鼎,这之间必然是尸山血海铺就了。
只是,她的那一本册子,就能让皇帝有如此的感慨?
不见得吧?
她沉吟片刻,温声道,
“陛下,当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若不是陛下力挽狂澜,还不知要乱到何时呢。”
“陛下有如此想法,那不过是陛下心怀仁善,始终顾念旁人。”
“不论是臣女,还是满朝文武,乃至天下臣民,能遇到陛下这样宽厚的君主,都是毕生的服气。”
皇帝将目光从远处抽了回来,看向一侧的女孩,只见她神色认真无比,顿时笑道,
“说得好,朕是明白为何皇后不舍得将你放出宫去了。”
他有些怅然,“是啊,幸好朕治理这天下还算不错了。”
“何止不错,如今国泰民安,休养生息,那都是陛下的功劳。”
皇帝点头,忽然道,“那既然如此?你是在惧怕什么?”
阿琅愣住,“惧怕?臣女得陛下和娘娘的护佑,臣女哪里有惧怕什么?”
“不,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你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皇帝笑道,“朕来问你……”
“如今天下太平,你已认祖归宗,你的祖母造下罪孽,也已得到报应,你也说朕和皇后对你多有庇佑。”
“那你为何要将那册子交给阿珩,由他转呈,你为何要将自己藏起来呢?”
阿琅如遭雷击,全身发寒,呆坐一旁,“陛下……我……臣女……”
皇帝并没有任何不悦,而是神情温和,“你如今是有钱又有人,太平盛世,你为何要惧怕?”
“你要知道,若是换个人,那册子的功劳,就真正的被冒领了。”
阿琅后背爬上虚汗,想是科考时被捉住偷看答案的考生一般,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