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被他安慰得吹胡子瞪眼,抓起手杖,将他轰赶出去。
漆饮光望了一眼祭祀殿外,早已看不见沈丹熹的身影。不得不说,大祭司的卦象其实一直都很准,前两次,只不过他拼尽全力想要强留在此罢了。
一个多月后,外出调查殷无觅身世的族人终于回来了。
殷无觅的身世背景实在普通,从很小的时候便被父母丢弃,被一个守土地庙的老人捡到,收为义子,让他拜入了同一座山中的一个小修仙门派修习剑法。
后来因不知为何得罪了一群鸟妖,对他展开了锲而不舍的追杀,未免牵连到老人和那一座小门派,殷无觅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族人会回来得这么晚,是想调查清楚那群鸟妖与他之间究竟有何瓜葛,才会这般屡屡刺杀他。
调查的族人在这上面耗费了许多时间,只知道那些鸟妖都听从于同一个人的命令,但那个人究竟是谁,却难以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七年前,殷无觅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岁孩童,没有任何途径去招惹这一群鸟妖。唯一可能的猜想,大约是他的父母同鸟妖有什么仇恨,可殷无觅很小的时候便被丢弃,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丝毫印象。
好在他的天赋颇为不错,运气也极佳,否则也无法同那一群鸟妖周旋这么多年。
沈氏一族守护圣地神木,千百年来打退过不少来犯的妖物,族人对妖都没什么好感,对被鸟妖迫害到如此地步的殷无觅,反生出许多同情。
“一个十岁小儿,刚学了一点基础的剑法,因为担心牵连养父和师门,毅然出走独自承担妖物袭击,可见他的胆量和勇气。这七年来,游走于生死险境之中,却未怨天尤人,自暴自弃,可见他的坚韧。次次都能得遇机缘,险中求生,可见上天对他的眷顾。”
“以上来看,此人是一个有胆气,有恒心,也有气运之人,倒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
长老们对殷无觅的印象不错,族长也对他改观许多,最后转头问大祭司道:“大祭司,你为他们二人卜算的结果如何?”
大祭司捻了捻胡须,笑道:“是一段天赐良缘。”
守在殷无觅院外的族人撤走了,这代表着,从今往后,他可以在族中随意走动,也意味着他们的族长爹爹接受了这个外来的女婿。
漆饮光将一切默默看在眼里,他并没有提出什么激烈的反对,也找不出理由去反对。
年末将至,族中开始为沈丹熹筹备婚事,就连竹枝上都挂上了红纸做的小灯笼。
吉日一天天临近,漆饮光便很少能见到沈丹熹了,他的阿姐忙着婚事,每日里要试妆,裁制嫁衣,很少能抽出时间再来祭司殿看他。
一场冬雪覆盖住了山间竹林,屋上黛瓦也被覆在皑皑白雪之下,山间的雪尤为干净剔透,阳光照在雪上,反射的莹莹白光将周遭都笼入一层圣洁的光晕中。
那纯粹的白中,装点的红,便显得尤为惹眼。
今日是族长之女的喜宴,从太阳初升之时,族人便开始热络地准备起来,漆饮光从祭司殿往族里走的时候,看着他们将那些红灯笼、红绸挂上屋梁,人人见了他,都要道一声恭喜。
漆饮光笑着回应,心头没有半点喜意。
他去了沈丹熹的院落,守在窗前看母亲为她梳头,母亲抬头看见他,问道:“你吃过东西了么?”
漆饮光笑道:“吃过了,放心吧阿娘,背阿姐出门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沈丹熹端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听到他们的话音才回过神来,镜中映照出她精致的妆容,修眉联娟,云髻峨峨,发间珠翠熠熠生辉,身上嫁衣鲜艳。
她就要成亲了。
沈丹熹忍不住蹙眉,心中有一种漂浮般不真切的感觉,实际上,从她见到殷无觅,将他带回族中,她便常常会有这种不真切的感觉,像是她,但又不是她。
“大喜的日子,可不要皱眉头。”母亲温柔地说道,抬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待她舒展开眉心后,小心地取了一片花钿贴在她额上,最后罩上盖头。
吉时很快到了,沈丹熹眼前都是一片红色,只能从摇晃的盖头下看到蹲在她身前之人的后背,沈丹熹撑着他肩膀靠上去,被托住腿弯背起来,稳稳地往外走。
在喧嚣的喜乐声中,她听到漆饮光低声问道:“阿姐不高兴么?”
“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沈丹熹嘀咕道,语气里却有着深深的疑惑,她心中的确满溢着欢喜,可这种欢喜如同镜中月水中花,让她觉得割裂,她缓缓道,“我总觉得这不是我所期待的。”
漆饮光的脚步微顿,略微偏过头,眼中生出期待,说道:“我可以背着阿姐逃婚。”
盖头下的沈丹熹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族中的礼仪都在祭司殿中进行,沈丹熹上了花轿,殷无觅骑在最前的白马上,一行人吹拉弹唱往祭司殿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