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雁泡了个澡,洗去旅程的疲惫,水汽蒸腾,伴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一同包裹着他。此时此刻本该舒爽无比,他却觉得莫名失落。
飞机上还贴得那么紧,转眼顾槐松就不在他身边,只剩他孤零零呆在空落的房间里。
为了避免被失落感影响,许雁果断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挎着摄影包就出了门。
他们订的酒店位于市中心,周遭小吃店环绕,烟火气十足。许雁捧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一边啃一边用手机随手拍了几张照片。
顾槐松恰巧发来消息:【在干嘛?】
许雁把照片发给他:【出门逛了,你呢?】
【我在医院,他在手术。】
【伯父怎么样了?】
顾槐松望着眼前手术室的灯,低头慢慢打字:【我不知道,我妈说他推进去前精神状况还可以,术前也有配合医嘱。】
【一定会没事的。】许雁不知怎么说,只好干巴巴安慰他。
【谢谢。】顾槐松摁熄屏幕,发了会呆,而后又打字说:【酒店附近有家好吃的火锅店,可以去试试。】
消息末尾附上了个地址。
顾槐松回国后曾在x市呆过几天,因为不想回家,故而也住在那家酒店,对于附近的饭店大抵摸清了些门路。那家火锅店他去试过,口味偏辣,但味道不错。
许雁嗜辣,高中时他曾把自己的饭分给许雁吃过,对方往往都要拌着几大勺辣酱吃,吃到最后满头大汗,整张脸亮晶晶的,眼里还含着湿润的泪。
顾槐松一个人去时,脑海里总会不自觉浮上许雁的面孔,许雁含着泪,笑嘻嘻地看着他,仿佛和过去一样近在咫尺。
他想,倘若有机会,一定要告诉许雁这家店的火锅很好吃。
许雁看见那个地址,无声笑了:【好的,我会去的,现在就过去。】
难为他一个不吃辣的人替他找火锅店了。
顾槐松又发:【附近还有个广场,晚上有表演……最近应该是烟花秀。】
【好的,好的。】许雁眉眼弯弯地打字。【等会拍烟花给你看】
糖花
x市向来是个热闹的城市,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流,就算到了晚上,城市中央的广场上也站满了人,人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许雁捏着棉花糖,艰难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签子转着棉花糖玩。
刚吃饱饭,其实许雁现在没什么胃口,只是没人陪他讲话,他又手痒痒,百无聊赖之下才随手买了一支棉花糖。
远处沉暗的天际乍然蹿开一朵烟花,伴着“砰砰”的声响,更多烟花闪烁着火光炸开,映得茫茫夜空都添上了几分光亮。
许雁没忍住,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顾槐松:【出来得匆忙,没带上照相机,可惜。】
【烟花开始了?】顾槐松问。
【刚刚开始,很漂亮很漂亮,音乐也好听。】许雁感慨道:【x市不愧是大城市,还有人这样烧钱放烟花。】
今日的烟花声势浩大,编排精巧紧凑,遑论要在x市这样大的都市放烟花,看得出主办方是花了大价钱的。
顾槐松站在医院靠窗的位置,往窗外看,隐约捕捉到一点亮闪闪的火光,他缓缓举起手机,也排了一张模模糊糊的烟花发给许雁:【可惜我这边只能看到这么一点。】
许雁说:【远远地看也很漂亮。】
烟花兀自在空中炸着,许雁勾着笑同顾槐松发消息,周遭吵吵嚷嚷,他心中却奇异地安静下来。
或许是被顾槐松的照片安抚了,也许是看到顾槐松发来的白色消息框,许雁抬头看着夜空,心想:古有同赏一轮月,今有共看同一片烟火,好像所有见不到面的烦躁都被抚平,心被无限拉近,好像顾槐松就近在咫尺。
顾槐松收起手机,转身踏入加护病房,他瞥着玻璃墙里插着气管的男人,自言自语道:“既然做了手术,那就活久一点,我还不想接你的烂摊子。”
适才亮了许久的手术灯终于熄了,出来一个女医生,对方摘了口罩后用疲惫地笑恭喜他:“手术很成功,只要等病人醒了就能正常生活了。”
不多时,父亲就被插着管推出来了。
记忆中说一不二的男人此时无知无觉地闭着眼,身上穿着医院统一的条纹病号服,一条轻软薄被覆盖全身,显得有些脆弱。
他身边几个人对医生千恩万谢,顾槐松神色淡淡,也轻声道了一句谢。
设想中的与至亲永别并未发生,顾槐松心里有巨石落地,他顾不上计较父亲秘书的谎报军情,只是莫名升腾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不知为何。
或许是为了早就切断的父子亲情,也可能是为了不用接手更重的担子而松一口气。
耳畔的烟花好似还在炸着,顾槐松突然很想见一见许雁,他突然很好奇许雁那张灿若春花的脸,倘若被烟花的火光映着,会是什么光景。
顾槐松打字问:【你现在在哪?】
许雁眨眨眼,望着屏幕里的消息,心底忽然窜起一种预感,他左右张望一圈,回道:【大概……是在一家卖手工糖果的店和麦当劳的旁边?】
【等我。】对方的消息言简意赅。
许雁讶然:【医院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伯父怎么样了?】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现在稳定了。】
【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顾槐松发完这句,消息框就沉寂下去了,任许雁又疑惑地问了几条,也没回复。
他发完消息就急匆匆奔去启动车子,而后一路驶着车往市中心开去,无暇顾及许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