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笑了,走过去把花交到他手里。我在花店买了整束的花儿,除了万用的玫瑰之外,还有红色的郁金香和洁白的非洲菊与满天星,与当下的氛围再吻合不过。
“我不知道你过不过圣诞节,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送过你花。但我想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你可能会觉得离家更远、会更孤独,所以无论如何,我得帮你庆祝一下,庆祝这个平安夜我们还算平平安安。”我隔着花轻轻抱了抱这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家伙,“圣诞快乐,jonathan。”
63
过了几秒,我感觉被我抱住的人腾出一只手来,也搂住了我。重庆的12月算不得多冷,但放在我背心的那只手却热得发烫。
“有你之后,我就不觉得孤独了。”他低低的说道,“何况这里是你生活过的地方。”
听到这样的话,我不禁抬头看向他。对上我的视线,他忽然有些紧张的补充道:“我是说,跟你一起逃亡之后。”
又是这样欲盖弥彰一样的解释,我心里暗笑,却有些喜欢这种不说破的暧昧了。
“我明白的。”我示意他别紧张,然后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来,“这个也是给你的。”
如果说送花还算正常,这个卖相很好的富士大苹果就让jonathan摸不着头脑了。他一手抱着花,一手握着苹果,表情十分困惑。
“为什么还送我个苹果?”他问。
“在汉语里,苹果这个词的第一个字和平安中的第一个字发音一样,所以不知道怎么就流行起来平安夜送苹果这件事了。”我笑嘻嘻的解释道,“这虽然算不上传统,但也是我们过圣诞的方式,也让你体验一下。”
有了我的解释,jonathan这才了然的点点头,把苹果郑重其事的放进外套口袋里,然后把我拉到他身边。
“这里很多人,小心撞到你。”他的声音隔着口罩听上去闷闷的,有点可爱,“我还以为你们东方人不过圣诞节。”
我耸耸肩,“怎么不过呀,中国人喜欢热闹,有节日当然要借机会凑凑热闹了。”
jonathan看着我,虽然看不见他下半张脸,但他眼角的弧度让我觉得他笑了。
“这样也很不错。”他说。
我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那你从前过圣诞节吗?”
jonathan有点迟疑,“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会过。小时候在罗曼尼浪人里,圣诞当天我们不需要训练,晚饭时会多发每个人一碗汤;去墨西哥之后,我忙着为瓦伦蒂娜夫人做事,只有一年的圣诞有空,和阿德里安喝喝酒吸吸大麻,凌晨就又去出任务。后来我离开组织,加入美国海军陆战队,因为没有家人需要团聚,我每年都申请驻守基地,晚上也只是在派对上喝喝酒;做杀手之后,每年圣诞也是我最忙的时候,因为很多平时不露脸的刺杀目标都会在圣诞期间参加活动。一直到结婚后,我才像普通人一样过了几年圣诞。”
虽然他说的丧丧的,但从他最后的描述里我还是听出了一丝怀念。我歪头看着他,然后用惆怅的语气说:“对了,你还是前美国军人呢。那我带你偷渡来中国,算不算是叛国罪呀?”
大概是熟悉了我这种玩笑,jonathan没有大惊失色,而是笑着扶上我的肩,“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同胞的。”他说,“不过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需要知道,东正教的圣诞节和天主教的圣诞日是不一样的,我们的在半个月之后。”
这次轮到我傻眼了。我看了看他怀里的花,又看看他,半晌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问:“那要不,你把花和苹果还给我?”
jonathan弯起眼睛,似乎笑得很开心,但是丝毫没有要把东西还我的意思。
“我还没收到过除了我曾经妻子外别人送的礼物。这花很漂亮,我也很高兴能在你的国家和你一起过节。”他诚恳的看着我,“谢谢你,昔遥。”
我舒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自谦,忽然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哇,小姐姐小哥哥,你们两个好登对啊!要不要来拍张照?”说话的是个看着很年轻的女孩,她眼睛弯弯,笑得十分讨喜,手里拿着拍立得。
“你等一下,我问问我这位朋友哈,”我转头给jonathan说了一下,本以为他会警惕的拒绝,没想到他居然对着那女孩点了点头,摘下口罩,然后揽住我的肩,摆起姿势来。
见状,我也只好配合的露出一个微笑。闪光灯过后,一张照片被打印出来,女孩将它递给我们,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继续笑眯眯的问:“我看二位形象不错,我刚刚开了家照相馆,能请二位去帮忙拍张宣传照吗?有偿的哦。”
拍张拍立得可以,但是洗出照片来挂在店里就太夸张了。这次我没有问jonathan,而是神秘兮兮的凑过去对女孩压低声音解释:“不行的哦。我们两个可是正在亡命天涯的苦命鸳鸯,不能抛头露面,万一被仇家找到就惨了。”
女孩惊讶了一瞬,随即又笑开了,显然把我说的话当成了玩笑,还煞有介事的配合着也压低声音:“好的,我理解。祝你们两个早日平平安安,终成眷属。到时候结婚照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我并不意外于我的实话被当成玩笑,因为这个理由确实离谱,但这样拒绝就不显得尴尬了。于是我拍拍她的肩,对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和她告别后才回到jonathan身边。
jonathan低头对我微笑,“你们说了什么,看着那么开心?”
我侧头看着他,捧着一大把娇艳鲜花的他好像是谁浪漫又羞涩的新郎,那双我已经凝视过许多次的眼眸在灯海里熠熠生辉,比节日的灯火更让人心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