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是个简单的人,但绝对不是个不懂人情的人。在知道他戒指的意义之后,我这一路的试探,他究竟有没有察觉呢?
如果他知道,那么他的纵容,又说明什么呢?
满脑思绪的看着他,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夜无梦,被唤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意识到自己睡过了头,我连忙起床,动作飞快的洗漱梳妆,以至于jonathan有些莫名的拦下我,“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我瞪大眼,“卢浮宫很多游客的,不早点去我们要排很久队,看不完啦。”
jonathan微笑着帮我整了整衣领,“但我们也不急着离开。(butwearenotahurry)”
我愣了愣,这才意识到确实不需要一天就看完,这才镇定下来,和他出门吃了早餐,顺便在店里换上了头巾长袍,捂得严严实实的坐地铁去卢浮宫。至于为什么不在旅店里换,同样是因为jonathan说了这样更难被追踪。
虽然知道了不用着急,但我的步速仍然很快,甚至比身边高了我近一头的男人还快,因为毕竟谁都不喜欢花上一小时来排队。好在近日实在不是旅游季,玻璃金字塔外的队伍排的不算长,我们等了一会儿就顺利买票入馆。
终于来到了世界级的艺术殿堂,我免不了职业病发作,整个人亢奋起来,喋喋不休的给jonathan讲了一个上午。此时此刻,从前那些背诵起来十分痛苦的艺术史知识就派上了用场,要不是为了低调我不得不压低声音,否则想必我身边能聚起一队想要免费讲解的游客来。
不过听众只有jonathan一个也很让人满足。他也许不能和我在这方面交流,但他绝对是个理想的听众,即使听我讲了好几个小时也丝毫没有厌烦,只是从始至终非常认真的看着艺术品,或者看着我。
直到我一口气逛了两三个展区,我才觉得喉咙冒烟胃里也空荡荡,才提议我们去吃个午饭。卢浮宫里的餐厅选择很丰富,这时我们恰好路过通往杜乐丽花园的门,便索性去了花园里的café。原本今天馆内人就不多,这个偏僻一些的café里更是没坐几个人,我也乐得清静。
27
在桌边坐定后,jonathan没有立刻看菜单,而是用平淡而专注的目光扫了四周一圈。其实他的动作很随意,并不会让人发觉是在观察环境,只是因为我格外关注他才会察觉。
每进到某一个建筑物里,他都会这样,就连进卢浮宫的时候也不例外,想来是他的职业习惯了。
做戏就要做足。既然扮成了□□,在不知食物来源是否符合清真标准的时候,我们只能点些蔬菜和鱼肉来果腹。等jonathan观察好周围后,就把目光移回我身上。
“累了吧?”他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
我扑哧一声笑了,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一看到那些展品我的脑子里就不停的往外冒信息,不小心抓着你讲了一上午。想来对非艺术从业的人来说会有些枯燥了。”
jonathan摇头,“不,我很喜欢听。”
我眨了眨眼,这现在是我唯一能展示出来的表情了。似乎是怕我觉得他在客套,jonathan又补充道:“我平时没多少机会了解自己职业领域外的知识,你讲的东西都很新鲜。”
我舒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嫌我烦,在博物馆里把我甩开呢。”
jonathan吃了一惊,“怎么会?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
我不禁莞尔,“我是开玩笑的。对不起,我这个人跟别人熟悉起来后容易开玩笑开得过于频繁,是我的错。”
jonathan这才松了口气,他的神态一向这么容易看透,这让我心情又好了几分。
“不用道歉。”他的回答和昨晚一样,甚至眼神都不知因为什么而更柔和了些许。
短暂的沉默。我趁着这会儿功夫,也打量起这个同样赫赫有名的王宫花园来。杜乐丽花园很大,而我们在的这家餐厅位于花园中心,虽然有树阻挡但视野还是非常开阔的,能把大部分花园尽收眼底。只是不同于jonathan,我看不出逃生路线或者潜在的埋伏点,只能看出花园井井有条的构造。待我收回目光,jonathan才又开口,“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艺术。”
我喝了一口水点点头,“是啊。你没有很喜欢的东西吗?”
果不其然,jonathan的眼神有一瞬黯淡,但他也摇了摇头。
他的神情让故意试探的我反倒觉得有些内疚,但他毫无察觉,又对我说道:“其实之前在展厅里听你讲那些故事的时候,我想到了一千零一夜。”
这回轮到我迷惑地发问:“一千零一夜?怎么说?”
jonathan光洁的脸上为了伪装而贴着大胡子,所以遮住了他那两片漂亮的薄唇。“一千零一夜里的国王迷上了山鲁佐德的故事而不愿杀她,而当时我第一次觉得能理解那个国王。如果能一直听你讲那些,我也不愿意杀你。”
听到他的话,我无法避免的愣住了。他说话时的神情那么认真,以至于我几乎忍不住要问出口:那你知不知道,最后残暴的国王山鲁亚尔被山鲁佐德感动,与她恩爱的白头偕老了呢?
理智告诉我,我和面前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还很模糊,他还不能真正敞开心扉。但最终我还是若无其事的用开玩笑似的语调说:“那等我给你讲满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之后,你就会娶我吗?”说着,我还兴致勃勃的托腮打量起他来,“虽然你比我大不少,一千零一夜也长的吓人,但我还蛮有兴趣尝试一下的。”
从见到他第一面起,我从未表现得如此大胆过,所以桌对面的男人彻底呆住了。也许是为了帮他解围,也许也是掩饰自己的心慌,我咯咯笑了起来,努力忽视着对面人神情里难以解读的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