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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还能怎么样？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香车美人相诱，看他能不能为金国出力，或者就留在这里。”完颜烁答，“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

“顾世叔就能。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香车美人。他就恰好一样也提不起兴趣。”

赫连相思打断。

萧遥咋舌。“美人也不行？”

赫连相思横他一眼，道：“美人最不行！说起来，小玉阿姨也是他先妻的侍女，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萧遥心虚道：“娘从来不和我说当年的事，她说她都没有搞明白，就不要让我费脑筋了。”

“他娘本就是秦楼楚馆中人，他自小见多了听多了，自然反感那些风月之事。然后他先妻之死，又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二十年来，未再续弦，估计也不会……对女人有所表示。”

完颜烁扒着屏风观察了一会儿，回头道：“妹子，我却看他好像对你那位伯伯很有表示。”

赫连相思失笑道：“那是自然。我明白的，其实我在这里，他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我。但是因为这个激将法很有效，顾叔叔要来，戚伯伯就也不得不来一趟了。”

萧遥道：“他们不是血海深仇的死敌么——这个我是知道的——喂，表妹，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错了什么话么？”

赫连相思过了一会儿才把目光从萧遥脸上移开，轻声道：“你没有说错。就因为你说得太对了。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好吧，其实我也不会解释。”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完颜烁突然哼起了歌。他记不太清词，所以唱得模模糊糊，但是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赫连相思回头看着完颜烁，后者眯眼一笑，无声地环着腰抱上来，和她咬耳朵，甜甜蜜蜜地叫“妹子”。萧遥白眼一翻，往旁边挪了几寸，还作势捂住鼻子，口型道：恶心。

就在此时，离王妃厉声道：“赫连小姑娘，你过来。”

赫连相思和完颜烁都一惊，手忙脚乱地分开。赫连相思拍拍衣服，端庄地绕进花厅，给长辈见礼后问道：“夫人唤我何事？”

戚少商清了清嗓子，道：“思思，我有几件事，代你的爹爹妈妈问你。金国不知离王完颜烁，只知一个被许给西辽王子的郡主，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过一辈子见不得人的生活，还是如何？两国和亲非同小可，你和萧世侄真的承担得起么？我们并不是反对这场婚事，我们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幸福。”

他问题句句犀利，紧紧相逼，就连顾惜朝都忍不住用眼神五次三番地示意戚少商早些住嘴为妙。

赫连相思在原地咬着嘴唇，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目前能贪欢一晌是一晌，至于和亲之后到底该如何，都只存在于萧遥自认天衣无缝的纸上谈兵之中。如此说来，他若是把这计划摆在戚少商面前，估计无处不是漏洞。

她心中一急，眼泪便涌了出来。

戚少商也心疼她，却不得不硬起心肠继续追问：“思思，你其实只同完颜世侄见过一面，却为了他做出不少有悖常理的疯事儿，你真的确定……”

赫连相思胡乱抹了抹眼泪，接着嚎啕大哭道：“戚伯伯，我只知道，我如果不能和阿烁在一起，还不如去死好了。”

戚少商也觉得自己再阻拦下去越发不妥，可还是故作严肃地低声道：“思思，这天下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你偏偏只认定了他？”

赫连相思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是连哭都忘了哭。半晌，她才低下头，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座上的大人，幕后的少年，都在注视着她。

让人刺骨的沉默。

——窥探人之真心真情，本来就是一件应当“无言”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相思忽然猛地抬起头来，高声道：

“对啊，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喜欢便是喜欢，就算他杀人放火、千刀万剐也死心塌地喜欢；我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就算他广救黎民、普度众生，我也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我是个好姑娘，我可以听你的话、听爹爹妈妈的话，不去和阿烁好。但是，只要我心里认定我喜欢他，无论有多少人说我、骂我甚至打我——甚至杀了我，我也没办法不去喜欢他呀。他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不男不女也好，汉人金人辽人外邦人……什么人都好，我都不在乎。因为他是阿烁，所以我便喜欢他喜欢到发疯，这辈子没有他不可的了。”

窗外不知何处的鸟儿为她惊起，振翅簌簌而飞。

完颜烁本来已经出于不忍打算悄悄离开，此时却已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热泪盈眶。他跺了跺脚，转身冲进花厅，一把握住了赫连相思的手，颤声道：“妹子……妹子，你待我真好，我一直如此优柔寡断，实在对不住你。罢啦！我这离王也不做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我要和你远走高飞，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做一对野鸳鸯，过一辈子快活日子！”

常理来说，离王妃应当为了完颜烁这番话而勃然大怒。顾惜朝看时，猛虎一般威严的她眼眶却已经湿润了，用女真话念叨着一些什么，最后闭上眼睛，双手放在心口，似在祷告，想必是告慰其夫在天之灵。

顾惜朝自己，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心中情感激荡之际，他鬼使神差地向身侧的戚少商望了一眼，却也正好遇到对方复杂不清的目光。

二人目光交错，只在瞬息之间，心头却都是一震，便各自匆忙移开视线。方才那不清不明的一剎那，却久久不能平息。如同蝴蝶振翅般，心脏漏跳一拍，却引起无尽的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