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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曲婉莺便清了清嗓，振臂将水袖往上捋，碎步迈出些距离，启唇唱道：“断雁几声，秋风瑟瑟，离愁难叙。”

这两句是她根据自身过往经历，现场随意编的，若是梦妖能接得上……

但结果不出意料，曲婉莺唱完后，梦妖根本不出声，嘴唇抿紧，还顶着那副曲婉莺原先唱戏时的模样，看来有些可笑。

它说着要做曲婉莺的听众，却无法领悟戏曲的精妙，也无法体会人类的感情，自然无法自主进行创作。

它当然可以学，但这于它而言只是食物，它只想哄得曲婉莺开心，从而继续沉溺梦中为它提供养料，自然不去理会其中蕴含的东西，一股脑吞进肚里便是。

见状，曲婉莺轻叹了声，还未说话，忽听严高谊接着唱道：“孤舟一叶，江水悠悠，相思成梦。”

“你……”她一怔，下意识循声侧头，有些出乎意料。

严高谊的唱腔并不如那些专门学过的戏子来得精妙，抑扬顿挫的处理稍显生硬，但胜在情感真挚。

“耳濡目染，多少学了一些，献丑了。”

他定定看着曲婉莺，勉力扯出一个笑，双眸却逐渐湿润，泪珠淌下脸来，沾在他唇上，尝之只觉苦涩，“你我初识那阵，我曾乘船南下做生意，那时我身无分文，形单影只，心里想的都是你在台上唱的戏。”

他流着泪续道：“莺莺，我知道你从未变过，是我不再做你的听众了，我不配做你的知音，你心里一直对我有怨，我明白的，这么多年，对不住。”

“……”曲婉莺闻言睁大眼，瞳仁颤动，双眸渐渐湿润，呼吸微滞，又缓缓变得粗重，嘴唇抿紧。

见两人终于说开，书悦轻舒口气，下意识抬眼看向于千星，正撞上对方探究的目光，她以为自己说漏嘴什么，忙撇开视线看向梦妖。

却见它看着夫妻二人，眉心越蹙越深，随后神色猛地一变，双眸变得赤红、透出凶光，与曲婉莺一般无二的姣好面容变得扭曲，脸上画的油彩混作一处，杂乱不堪。

她神色一凛，正要出手，身旁之人与她心有灵犀，快她一步，赶在梦妖发作之前，冰蓝丝线已将它圈圈缠住，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蛹。

“什么！你竟然，不，不可能！这是我的地盘！”

那梦妖不可置信般地瞪大双眼，疯狂挣扎起来，化作一团黑雾，拼命想挣脱蚕蛹，从缝隙里钻出去。

“啊！发生什么了？”

许是因它激烈挣扎，妖力不稳，梦境也跟着震荡，足下地动山摇，四面八方也传来隐约的轰隆声响。

另两人惊得抱在一处，书悦也被于千星攥着手护在身后。

“放开我！放我出去！”

梦妖仍不停挣扎，可惜裹在身上的冰蓝丝线极富有韧性，随着它的挣扎变换成各种奇形怪状，就是密不透风，死死将它困在里面。

片刻之后，梦境的动荡逐渐平息，边上抱在一起的夫妻见并无危险，又相视一笑，鼻尖相抵，柔情蜜意地说着什么。

“你这到底是什么招数，我见过好多回了，也太好用了吧，能不能也教教我？”

书悦饶有兴致地抚着下颌观察那巨大的冰蓝蚕蛹，忍不住动了动被于千星牵着的那只手。

却不知这句话戳到对方何处，他莫名笑起来，随后轻轻摇头，低声道：“我教不了。”

“为什么？好歹相识一场，怎么这么小气？”

书悦忍俊不禁，以为他藏私，随口调侃一句，说着便抬头看去，却撞入一双幽深的眸。

与之对视一瞬，她心口猛地一跳，连忙撇过头避开视线，接着又强硬而执拗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甚至她抱起双臂，将双手都藏入腋下。过了片刻，还觉自己被人握住的那只手尚存温热细腻的触感，好像还被人紧紧攥在手中。

“……”

于千星敛了笑，眸光骤冷。没再说什么，垂下手，五指猛地收拢，指尖深陷掌心。

冰蓝色的蚕蛹跟着剧烈收缩，而后猛地燃烧起来。

“呃啊啊！——”

只听见那梦妖陡然惨叫出声，不过一息间，巨大蚕蛹便被烧得灰也不剩，干干净净好似从未出现过。

梦妖一死，梦境也应声破碎，身周之景如他们当初入梦一般逐渐褪色，变得虚幻、扭曲，最后变成原先那个屋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如行云流水，书悦眼睁睁看着梦妖被灵火烧死，来不及阻止，也连话都来不及问。

“你怎么？”

她茫然眨了眨眼，似有所觉般又抬头看向于千星，果见对方面沉如水，心下顿时有几分了然。

“喂，你……”

她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又伸手想牵住于千星，临触到对方的指尖时又猛地停住，飞快收回手。

……为什么她总是下意识去哄呢？说到底，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而类似这样的事情，她好像经历过许多次。

未等她细想，床榻上的曲婉莺已清醒过来，嗓音沙哑地叫着丈夫的名字：“唔……严、严高谊……”

严高谊闻声忙扑到榻前，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手中，一迭声应道：“我在我在，莺莺，我在。”

他说着便俯下身，额头与妻子的贴在一处，两人又悄声说着什么情话。

“……”于千星见状面色更沉，当即大步出了门去。

“喂，于千星，你去哪？”

说是与自己无关，不想再哄，然而见到对方这副样子，书悦还是微微一怔，下意识便要追出去。

垂头忽见到矮桌上还放着他拿出来的香炉，她便顺手将其收入乾坤袖中，追着出了门，未想对方走得飞快，此时已看不见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