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也给了他致命一击。
是柏宇哥哥,而不是哥哥。
纪柏宇原本蹲在地上陪弟弟妹妹搭乐高,听到这,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与母亲四目相对,神情恍惚。他动了动唇,想要问些什么,可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空留一口苦涩。
母亲端着招待客人的茶水,表情异常紧张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他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见他不明白,她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哀求般地对他摇了摇头。
纪柏宇瞬间就明白了,他努力想要讨好和亲近的家人,根本不曾知道过他的存在。他就像一个见不得人的污点,只能借“以前隔壁家小孩”的身份与她重聚。
许久后,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悲痛,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将一切化作沉默。
当天晚上,他找了个借口去住了酒店,然后给缪苡沫打了电话。他想见她,可是她不要他,和她一样。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
他的声音嘶哑绝望,带着蚀骨的痛意。眼神空洞不聚焦,像一具走失的灵魂,除却孤独与黑暗相伴,再无其他。
明明受到伤害的是纪柏宇,缪苡沫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她心疼他的过往,也怪自己。怪自己搞不清楚状况乱给他贴标签,什么偏执狂,什么人格障碍?他只是渴望被爱,只是怕被抛弃。
缪苡沫很想安慰他,可现在不是好时候。
大雨滂沱,伴着雷声开始淹没一切声响,每一滴雨水都带着不轻的重量,砸在脸上尤其疼。
纪柏宇终于被高烧击败,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往下倒去。缪苡沫蹲下身去扶他,却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东西撞倒。
纪柏宇被她这一撞稍稍清醒了些,抬眼却发现缪苡沫身后站着一个人,穿着与夜同色的黑色雨衣,从头到尾包裹严实,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重要的是,他双手举着一把刀,欲向缪苡沫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推开,那把刀与缪苡沫擦肩而过,划破了她的衣服,后直直刺进纪柏宇的胸口。
顷刻间,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很快被雨水稀释,流淌而开。
纪柏宇在晕过去前,成功将刀子拔下扔远。
在二人短暂搏斗期间,缪苡沫迅速回神,努力保持镇定,趴在草地上一番寻找,终于摸到了一块石头。她用石头砸黑衣人的后脑,可惜力气不够大,被一把甩到地上掐住了脖子。
雨水像瀑布般倾泻而下,天地瞬间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画面。
她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强忍着剧痛去摘黑衣人的口罩。虽然成功了,奈何雨势太大,叫她根本看不清这人的样子。
幸运的是,黑衣人以为被看到了真容,因害怕有一瞬的慌乱。缪苡沫恰好利用了这一点,瞄准时机抬起膝盖狠狠给了他一脚,想送给权道勋却没送成的礼物,转送给他也不错,反正都是人渣,给谁都没差。
黑衣人吃痛,下一秒就松了手,因强烈的疼痛倒在地上扭成蛆。
缪苡沫想趁这个机会把晕过去的纪柏宇拖进器材室避难,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程中,黑衣人缓过劲爬过来抓她的脚踝,缪苡沫尖叫着又补了几脚,彻底废了黑衣人的战斗力,同时也为自己争取到更多时间。
待她成功将人拖进器材室,黑衣人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可他仍旧不死心,扶着受伤的部位缓缓向目标移动。好在缪苡沫已经锁了门,他进不去。
他扒在窗口恶狠狠地盯着屋内的两人,在看到奄奄一息的纪柏宇后竟主动扯下面罩,并脱下帽子,后朝缪苡沫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恰逢此时,一道闪电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缪苡沫也因此看清了这张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
她惊恐的表情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愉悦和绝对的满足,笑容愈发邪恶恐怖。
然而,缪苡沫的那几脚也给他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没一会儿又开始头晕目眩,恶心干呕,有种下一秒就会晕过去的征兆。
他摇摇摆摆的,像随时会坍塌的老房子,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后,最终拖着半残废的身体悄悄离开。
亲吻
缪苡沫小心翼翼地帮纪柏宇脱下衣服,他浑身是血,从胸口一直流到下腹。还好刀子偏离了心脏的位置,不至于伤及性命,可若是一直这样不做处理,还是会危及生命。
还好他们躲进的是器材室,这里有不少可以派得上用场的工具,加上学校巡逻的老伯时常会在这边休息,甚至还有一些小家电可以供他们使用。
器材室里没有装白炽灯,幸运的是,缪苡沫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台热风扇,虽然它发出的光不够亮,但总比在黑暗中乱摸索来得强。
缪苡沫从衣服上剪下几根布条做绑带,替他的伤口做了简单但结实的包扎,没一会儿,血果然就止住了,不枉她看了那么多生存类纪录片。
器材室里布满灰尘,她怕纪柏宇伤口感染,拖过来几张海绵垫垫在他身下。
三月的夜里,气温本就不高,加上他们都淋了雨,浑身湿漉漉的,虽不及寒冬腊月那般冷,但那股透心的寒意还是实实在在地钻进了身体。
纪柏宇浑身冰凉,还发着高烧,因失血过多脸色惨白,仿佛盖着一层霜。缪苡沫将自己的开衫外套脱下,放在热风扇前烘干后给他盖着,过了许久后,他的身体才终于开始回温。
缪苡沫里面只穿了件白色背心,冻得浑身哆嗦,她试着揉搓双臂,但也只有一瞬的温暖,很快,整个世界又被冻住了,她的身体因寒冷逐渐僵硬,只能时不时地将手伸到热风扇前烤一会儿,等手指重新变得灵活后,继续帮他擦拭身上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