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进去。”
“不行!”
太危险了,纪柏宇不是不同情被家暴的女人,可是把缪苡沫置于危险,他万万不能同意。
缪苡沫最后选择了报警,另外把救护车也叫来了。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同时到达的,社区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出来了不少看戏的人。楼上的老太太又一次好奇地探出头,看到是刚刚那个女孩在和警察对话,表情微怒。
门被打开后,几名医护人员第一时间冲进屋里去检查受害人的情况。她满头是血,没有休克,但已经是翻白眼意识不清的状态。
家暴男被这阵仗吓到,愣在哪儿没动作,他甚至以为是楼上某个老人去世了都没想到是有人举报了自己。
另一边,受了重伤的女人被抬上了担架。缪苡沫守在救护车后门,想确认她的情况后再离开。
这时,屋里传来了男人为自己狡辩的声音。也许是条件反射,担架上的她在听见丈夫的声音后有一瞬的清醒,害怕得浑身颤抖。
她用手捂着肚子,睁着惊恐的双眼四下搜寻男人的身影,这也恰好让缪苡沫看清了她的脸,怪不得她会觉得她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喜姐?”
体面
都说女人只要有自己的事业就可以和不喜欢的一切潇洒告别,可到了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可以真正做到不顾及他人的眼光?
杨微喜作为责编,外貌姣好,有学历有资历有存款,长年遭受家暴还不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而她无法为自己而活的理由无非就两个——为了女儿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以及“离过婚”说出去不好听。
哪怕她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可家族世代对女性的道德束缚与打压就像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日积月累,一点点渗入骨髓,让你苦不堪言却从没想过要试着去反抗,甚至渐渐地连受苦都觉得是应该的。
这就好比那些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女性,明明也感受到了不公平,可在双亲潜移默化的感染下,竟也会觉得弟弟的前途比自己的重要,成家后也会因为没能给丈夫生下儿子而自责,甚至会在非出于本意的情况下让女儿复刻了自己的不幸。
“这样的体面要来干嘛?”缪苡沫气极了,在病房里来回走动,为了不被护士赶出去努力压低自己的分贝,“再说了,这叫体面吗?在人前演绎家庭和睦的戏码,却在半夜被打得鼻青脸肿,这样的日子你过了十年了,我真不敢相信你从来没想过要离婚!”
“没有十年,”杨微喜出声纠正,脸上甚至露出了些许不满的神情,“是最近两年才开始这样的。”
杨微喜的丈夫之所以会打她,是因为他想要生一个儿子。喜姐工作忙,经常加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即便再累还是会满足他的要求。
可备孕了一年多,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被男方亲戚在背后议论说他们家肯定会绝后,那个男人无法忍受这样的嘲讽,因此把所有的愤怒都化作挥向妻子的拳头。
“所以呢?”缪苡沫被气笑,“他只打了你两年你就感恩戴德了?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即便你之后生了儿子,如果他又提出其他你做不到的要求呢?你真的要因为那些可笑的理由耽误自己一辈子,再赔上你女儿的人生吗?
你女儿好歹长大后可以离开家,可是你呢?你不离婚这一辈子就只能和那种东西捆在一起。维持这种表面的和谐和面子就这么重要?你才35岁,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喜姐的丈夫打她也挑部位下手,从不会打脸。这一次是因为喝酒失去了理智,才会拿东西砸她的头。
缪苡沫和她还在同一家公司的时候就常听同事提起,说喜姐大夏天都不会穿短袖,总是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一开始他们以为她是为了防晒,可她到了公司后还是这样,他们就觉得应该是公司的空调开得太低,她怕冷才如此。
直到一次她被热出汗下意识撩起袖子,才被同事看见了手上的淤青。喜姐当然不可能告诉别人这些伤痕是被家暴后留下的,她找了个借口,暗示她丈夫在某方面有特殊的癖好。
没想到这件事很快在公司流传开,杨微喜听到后虽然觉得不适,可总比被他们知道真相好,因此从来没有解释过。
“我不想再和你说下去了,”缪苡沫拿过手机,在屏幕上愤怒地点了几下,“这是我找的最厉害的离婚律师,推给你了,价格是高了一点,反正你有钱,能速战速决的事情就不要拖泥带水。”
缪苡沫走了,杨微喜坐在病床上久久无法回神。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被身边的人驯服,作为女儿应该要听话、懂事;作为妻子应该要顺从、顾家。他们教会她如何去接手和经营递到她面前的一切,却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其实她也有拒绝的权利。
杨微喜起身走到卫生间,镜子里的她头上包着纱布,眼眶发黑、凹陷,嘴角晕开一片青紫色的淤青,令她意外的是,她竟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
缪苡沫踩着风火轮回家去了,生怕在医院多待一秒就会气吐血。
路过杨微喜家楼下时,从大门内突然冲出来一位老太太,手里拿着扫帚,见到缪苡沫举起来就想打,好在她反应快躲过了。
这是住在楼上那户人家的老太太,昨天晚上出事的时候与她几次对视的那位。缪苡沫本就心情不好,被这一下弄得更加烦躁。
“有病就吃药,你这样随便打人我可以报警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