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熙坐在吧台后对着电脑打字,没注意到凌厉的探头探脑。他挪过去,不知为什么压低了声音问:“闻听怎么来了?”
凌熙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打量一下四周,不回答问题,先反问道:“你干嘛鬼鬼祟祟?”
“有病。谁鬼鬼祟祟?”他理直气壮,声音却依旧低着,像怕惊动什么。
然而有的是人不识相,凌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响得一如以往、不知分寸:“哥,你才起啊。”
凌厉顿时无语,抿起嘴唇要转头,视线在半路率先与闻听相对视。闻听冲他大方地一笑,凌厉扯扯嘴角,不耐地回头与弟弟吵哪一天都少不了的架:“才起,怎么了?有意见?”随即快步越过他,去冰箱取昨天新买回来的鲜牛奶。
凌云一头雾水,懵地没来得及还嘴,只得可怜巴巴地问凌熙:“他咋了?”
“起床气吧,他不是都一直这样,呛来呛去的。”凌熙见怪不怪,“快吃午饭了,你帮我去院子里叫智杰进来。”
“行。”凌云摸摸后脑勺,但没有立刻动身,倚靠着吧台,隔着客厅叫闻听:“闻听,今天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闻听笑着对他点点头。凌云说声“好”,这才跑出门去喊智杰。
凌厉三两口喝完杯中的牛奶,嘴边沾上一圈白。他打开水龙头,用手掌接起一捧水胡乱地一抹,眼见着闻听朝这里走过来,直起身子问:“今天怎么一直在这?”
闻听看着他,表情有点不好意思:“上回看日出,你说我平时也能过来待着。今天正好爷爷一整天都不在家,我早晨就随身带了作业来,凌熙姐也说没问题,我今天就等晚上做完活再走啦。”他停下来,眼睛笑出弯弯的弧度,话音里带上调侃:“结果你一早上也没起来。”
凌厉有一瞬的窘迫,心虚地移开视线,很快又不甘示弱地为自己辩解:“我这是难得,昨天出去玩累着了才睡得这么久,结果正好被你碰上。我最近作息可规律了。”
“是吗?但我平时早上来整理,也从来没有见过你呀。”
“你那是多早呢,七点,我这辈子都起不了那么早。”
闻听吃吃地笑。凌厉也随他弯了嘴角,不知从何时起,每次面对闻听,他总是讲不出重话,哪怕是玩笑也不行。
“怎么留着吧台和餐厅不坐,倒待在茶几那儿?埋着脑袋多难受。”
“刚才有客人下来吃早餐,我就让座了,下午再搬回去。”
智杰推门走进来,拖鞋趿在地板,一声声闷闷地响。凌熙站在仓库门口看见了,忙竖起手掌制止他:“你的腿!出去冲干净再进来。”
他们闻声都往门口看,只见智杰穿着中裤,小腿肚裸露在外,沾着一小滩灰。
智杰被凌熙吓了一跳,扭着身子检查腿部,随后不屑地道:“哎呀,就一点点嘛,湿巾擦一下就好了。”虽这样讲,身体还是乖顺地往门外走。四人在餐桌前坐定了,他才又趿着鞋姗姗来迟,嘴里依旧嘟囔着:“这里磕磕碰碰正常的嘛,乡下灰大,擦车什么的不小心就碰上了。”
凌熙给自己夹一筷空心菜,将筷尾偏向闻听,回问道:“那怎么人家闻听从来都是干干净净?自己邋遢还好意思狡辩。还有你的拖鞋,走路的时候别拖在脚后跟,难听死了。”
智杰下意识地觑一眼桌底,扁扁嘴,对凌厉和凌云使眼色:“真凶,跟她姐越来越像了。”
兄弟俩对视片刻,凌云为凌熙鸣不平:“那小姨还是好多了的。”凌厉点点头,罕见地对他的观点表示认可。
闻听一边好笑,一边忽地想起看日出时与凌厉的对话。这位传说中的凌风,他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过凌熙四十多岁不婚不育,独自来这里开客栈,这样的选择已经足以使村里的人震惊咂舌,然而听智杰说起来,她姐姐凌风似乎比凌熙更要厉害不少。
“闻听,吃这个。”正想着,凌熙拿起勺子,舀出一勺浓郁的咖喱,朝闻听的碗里放,“特地带来的咖喱粉,这个拌饭超级好吃。”
他端碗去接,智杰在一旁看着,转过头问凌云:“今晚可以不去找你的闻听哥哥了吧,一整天都在一起。”
“我今晚说好了陪英英一起编竹篮。”闻听率先说道,“我们明晚再一起见面吧。”
正合我意。凌厉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昨天去了网吧,才想起最近王者荣耀的新赛季根本没打几场,都怪两个小孩总是打搅,竟然叫他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今天正好能在客栈打上整整一晚。
然而等他吃完晚饭迫不及待地溜回房间,刚在角落的单人沙发找好最舒适的坐姿时,原先亮堂的灯一瞬间全黑了。他借着手机的光小步挪到房门口,打开门,门外也是一片漆黑。智杰打着手电在仓库里翻找着什么,凌熙紧随其后,看见凌厉走出来,对他苦恼地宣布:“停电了。”
温柔乡
凌厉没来得及骂脏话,楼上传来客人开门的声音:“怎么回事啊?怎么断电了?”
“是没电了吗?我们这屋里灯全灭了。”
“我们这儿也是。”
“差点就去洗澡了,这怎么搞的啊?”
凌云也从隔壁房间里探出身:“小姨,哥,我这儿没电了。”
凌熙对凌云匆匆说一句:“停电了。”忙走上几步台阶,大声对楼上说:“不好意思,估计是乡下电压不稳,断电了,之前就有过一回。我们马上联系师傅来修,这会儿安一下发电机,请大家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