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水,你这样,是杀不了本王的。”
李若水直视萧穹的双眼,听他继续道:“你自小养尊处优,在父兄的宠爱中长大,自然是不会理解我为何对权力如此执着。若是你的娘亲因地位低下,受人侮辱,又上吊死在五岁时的自己面前,你又会如何?”
说到这儿的时候,萧穹的眼睛里浑浊一片,好似身陷痛苦的回忆中,“为了这个位置,我自小讨好明德帝,看着父王如何宠爱他,却对我视若不见,这些我都不在意。可他连母妃死了,都不曾掉过一滴泪,甚至连一丝伤心的神态都不曾有过。”
“你说,我为何不恨,我怎能不恨!!!”
面对情绪崩溃的萧穹,李若水却一点也怜悯不起来。
无论他幼时的遭遇多么可悲可怜,也不是他为了得到权力,乱杀无辜的借口。
李若水冷声道:“萧穹,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遭受的便是你幼时所经历的一切。”
萧穹敛回怒张的眉眼,疑惑凝眸。
“他们同样没有爱自己的父亲,一个,是母亲活着,却从未从她那里得到过怜爱。一个,是亲眼目睹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无能为力,多年后得知,凶手竟是生父。你对他们,又和其不残忍?你与你的父王,又有何区别?”
萧穹一瞬间的恍神,而后恢复,“那又如何?谁也不能阻止本王得到这个天下。”
李若水嗤笑,望向他身后,“你确定,你能回得去?”
萧穹回过头,后山的入口处,堵满了身着甲胄的卫兵,为首那人骑着汗血宝马,金黄的甲胄威风凛凛,盔下那张脸,稚嫩,又不失威严。
萧宴道:“叔父,好久不见。”
萧穹一脸不可置信,脚步不自觉踉跄,李若水松开了手,他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他的胸膛还插着萧睿的剑,眼睛直勾勾盯着手上的玉玺,斑驳的血迹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分崩离析。
多年来的谋划,就此破碎。
阴差阳错得解药(2)
骤然刮起的大风,将浓重的血腥味卷在风中,带走每一缕灵魂,去向他生前最想要去的地方。
萧宴大手一挥,身后的人上前将萧穹的人制衡住,押着送下山,泣不成声的温苒也被萧宴的人带走。
长久紧绷的弦松懈,肖悦知等人瞬间没了气力,或剑或刀cha入脚下血与土混合在一起的泥泞,支撑住身体,长出一口气。
他们垂下头,有的低声啜泣头扭到一侧,有的不肯睁开眼,一时无法面对满地同伴的尸首,有的则是蹲下身体,替他们阖上睁圆的双眼。
李若水环顾周围的一切,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视线落到巨石上靠着的那张俊美的脸上,唇角勾起。
不知何时,季无常已经醒了过来,韩峥和君宛初围在他的身边,韩峥替他包扎伤口,君宛初则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倒出里面的药丸,塞进季无常的口中。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季无常朝他这边望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额前的发丝凌乱,被凝固的血打成一缕一缕,贴在脸侧,衬得那张脸更加明艳。
不知道季无常同韩峥和君宛如说了什么,不过大概的内容李若水也猜得出来,因为接下来,在两人的搀扶下,季无常走了过来。
李若水察觉到身体里的气力在一点点抽离,心口已经开始有了疼痛感,出奇的是,不断上涌的腥甜消失不见,这倒是让他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太显狼狈。
三人在他身前站定,季无常面色惨白,薄唇干裂,绷开几道口子,那对琉璃珠似的眼珠微动,“哥哥,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
李若水勾出浅笑,“无常,我知你最懂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不用他说,季无常也知道他的意思。
果然,眼前的人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一旁的君宛如垂下头,低声道:“这件事,怪我。”
说完,她立刻抬起头,外侧的手抓住李若水的小臂,焦急道:“若水,今晚我便启程回南疆,阿爸一定会治好你的!”
李若水轻轻摆头,“不必了。”
说这话时,他内心平静,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生出恐惧。
他原本就该死在六年前,上天多给了他六年的时光,还在最后一年,将季无常重新赐给他,又在临死前,手刃仇人,此生足以。
李若水抬手抚上季无常的脸侧,替他整理凌乱的发丝,“剩下的日子,我想和无常一起回青阳镇的小屋渡过。”
“可是”
君宛如还想说些什么,身侧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吸引了四人的注意。
萧穹道:“李若水,看来,你也要死了。”
萧穹的瞳孔不知何时恢复了清明,鹰眼里蓄满讽刺,他的手死死攥住玉玺,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身上的伤口的血比方才流得更猛烈,可瞧萧穹松弛的五官,却瞧不出一丝痛苦,就好像这具身体不适他的。
“我这就杀了你,替我姐姐报仇!”
君宛如抽出季无常腰侧的剑,就要刺向萧穹,被季无常拦了下来,“如姨。”
赤瞳中熊熊燃烧的火苗转为困惑,一只手从她的手心中取走剑,君宛如瞬间了然,又将视线投在萧穹的身上。
面对抵在右胸膛前的剑刃,萧穹那张脸依旧平静无波,鹰眼直勾勾盯着季无常。
萧穹道:“当初本王怀疑你是我的儿子,便是从你在莲花山庄夺剑后开始。因为你的心,也在右侧。”
萧穹阖上眼,“来吧,别像萧睿那般怯懦,刺进去,替你娘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