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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直到这一关无何乡，杜雁云的担忧才算彻底消失。她也才知道，她师尊心里一直都有计较。

她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悲哀。

这悲哀不是因为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人没有能力闯过无何乡。而是因为她突然发现，进去得那么多人里面，只有他们四个真心信任师尊。

许真棠说他落海时，想到了师尊绝对不会让他死，她跟方思明他们也是如此。

每到生死的最后关头，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们的师尊。

因为全天下的人都在传扬他们的师尊沈星河道心无暇，风光霁月，因为他们跟随他多年，见过他游走于世间，救人于水火的模样。

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师尊会亲眼看任何一个人陷于死地而不顾。

可这世上，切身受益的又何止他们四个？

若除了他们以外，真的有人相信她师尊心性仁德，他们怎么会认为他会抛下他们一走了之，对他们弃之不顾？

明明谁都知道，他师尊沈星河是在成神失败后，接下了进入九天炼的担子。明明从第一关密林至今，没有一个人受过伤。

可为什么只是一个无何乡，他们就不信了？

杜雁云知道，她师尊沈星河永远都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她也知道，她师尊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让他们有所历练，有所成长。

她师尊不在意其他人信与不信，不在乎他消耗了多少灵力，只要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成长，一切就都可以揭过不提。

可是杜雁云不明白，若是信任只能在顺境中有，在逆境中无，那这种信任又究竟有什么意义？

若是做成这样都不能够被人信任，那她师尊又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可以？

杜雁云想不出来何人有错，却仍是觉得悲哀。只是她也不知道的是，她究竟是该为不信任她师尊的人悲哀，还是该为她师尊悲哀……

从无何乡出去以后，或许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独自经历过一次历练，又或许是第六关焚月胜跟第七关东山泽对于道行的要求太过严苛，放在他们小辈身上，没有任何历练的意义。

他们没有在这两关有过多停留，只是看了看便离去。

很快就到了第八关，恶念生。

与九天炼的其他关卡都不同，恶念生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天地，只有一池银色的水。

沈星河将众人安顿好以后，就看到顾九思站在池边，看着池水出神。

似是听见他来了，顾九思说，“你将他们留在这里，不怕我们去幻梦境以后，他们会出事？”

“到了这一关，道门的人已经放弃在九天炼里下手。”沈星河也不避讳他知道自己被背叛的事，“想要获得灵宝的妖魔们，东山泽以后就已经离去。”

“距离演武大会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月，若他们现在出去，大会时间可能会提前。”

沈星河沉默片刻，“我不希望它提前。”

顾九思回过头，“因为你想去幻梦境，和我一起？”

从无妄城开始，他就隐约察觉到沈星河有些举棋不定。他觉得他好像在为什么事情心烦，却也想不通究竟是何事。

直到徐珍重新化为天雷，他发现沈星河的心事好像定下来了。同时，小辈们通往下一关的速度开始日渐加快。

及至无何乡，他才了解沈星河想做什么，“现在去？”

沈星河点头应了声，“嗯，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

初章

顾九思醒来时，沈星河不在身边。

他寻了棵高大的树，坐上枝干，发现自己应该是置身于凡间的宫殿之中。

若是说无何乡的另一个名字叫做他梦，那幻梦境的另一个名字就应当是己梦。

进入无何乡中的人会陷入他人的梦境，进入幻梦境中的人则会陷入自己的梦境。

凡有所求，不甘，不愿的人，都会沉溺在幻梦境中不得而出。

顾九思六根不尽，自然有所求。可他也清楚，他此时身处的并不是自己的梦境的具化，而是沈星河的。

其实从沈星河提出要跟他一起进幻梦境的时候，顾九思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沈星河说有些东西想让他看看。

顾九思清楚，沈星河想让他看的，是他那些难以忘怀的过往，包括他在深宫中的二十六年，也包括沈夜升没有说出口的话。或许，也包括他走后的那些年。

按理来说，每一个进入幻梦境的人，都会进入自己梦境具化的天地中。他原是进不了这里的，想来是沈星河希望他能来。

顾九思有时候会想，沈星河是一个纯粹到极致的人。

无论旁人隐藏多少，又有多少私心，沈星河都不会改变自己。当他觉得他不该隐瞒时，即便无法用话语说明，他也会去找并且找到别的办法表达。

哪怕代价可能是沉溺其中，丧失自我，忘记现实，困在过往的记忆中永远也出不去。

顾九思又想，沈星河对他实在是太放心了些。若他真的能找到沈星河的心结，带他出去倒也罢了。

可若是他看完了所有他想让他看的，却找不到他的心结，他还能跟困在记忆里的他过一辈子不成。

就怕他没什么损失，真正的沈星河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他跟记忆里的他在一起。

诚然说笑归说笑，顾九思却也担心，如今的沈星河到底是陷入了何时的记忆。

他打开识海搜寻了一圈，找到了一处书房。

午后阳光倾斜，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坐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四岁的孩童。那孩童头发分了两髻，圆圆的像两个小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