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俞鸣章刚好看了一本书,归置到书架上,问龙禹:“哥,你不睡觉吗?”
“乖宝,你先睡,哥哥还不困。”龙禹长臂一伸,把房间的灯关了,又打开书桌的台灯,全程没有抬过头。
俞鸣章站了一会儿,便收拾好躺在床上;他划划着新手机,把龙禹的号码存上,又点进龙禹的社交账号,看他的动态,玩了一会儿,便学着龙禹,放在他那测的床头柜上,开始睡觉。
龙禹的台灯不算很亮,写字的声音也不大,但俞鸣章就是一直都睡不着,只得闭着眼冥想;晚餐点了一个酱板鱼,是饭店的新菜,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咸香味,龙禹自己不吃,倒给俞鸣章夹了很多。
俞鸣章睁开眼,看了看那边暖黄色的灯光,龙禹保持着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一条腿踩在椅子的横杠上,手里的笔不停挥动,睫毛却松弛惬意地扇动,在脸颊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俞鸣章下意识地说:“哥,我想喝水。”
“好,哥帮你倒。”龙禹仍旧没有抬眼,架在横杠上的腿放下来了,马上要起身的样子。
“不用,我自己倒。”俞鸣章立即翻身下床,他说出来不是想让龙禹倒水,是被那静谧的氛围怔了一下,他觉得龙禹从来就没有这样学习过,不想打扰,就不由自主地报备了一下。
他穿好鞋子到客厅倒水喝,这时,于霞恰好从房间出来,“鸣章,你也来喝水啊?”
俞鸣章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有些慌张地叫了句:“于阿姨。”
“我就说那鱼太咸了。”于霞往饮水机这边走,经过龙禹房间时一顿,便停在门口。
俞鸣章又叫了声:“于阿姨。”
于霞没有回答,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房间内,忽地拔腿走了进去,声音带着怒火,“龙禹,你在干嘛?”
龙禹算得很投入,一抬头,就看见于霞停在书桌前,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她穿着棉制的秋装睡衣,胸腔不停地起伏,气狠了的样子。
龙禹心里一慌,他小声地叫了句:“妈?”
于霞没有回应,她低下头去看龙禹的试卷,密密麻麻的一页,上面写满了公式和数字,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她直直地看着向来懂事的儿子,“你在干什么?”
龙禹愣了愣,许久才镇静下来说:“妈,你先去休息,我马上睡了。”
“马上睡了?”于霞指了指墙上做装饰的挂钟,“龙禹,你看看几点了?两点了,你说你马上睡了?”
她说完又控制不住地大声嘶吼起来,“我们一直以为你很懂事,没有管过你,你说要住校就让你住,你就是这么管自己的吗?”
“怎么了?”龙健从主卧快步走过来,他穿着和于霞同款的灰色睡衣,擦过呆立在门口的俞鸣章,往吵架的母子俩走过去,问,“怎么吵起来了?”
“问你的好儿子。”于霞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一把抽出那套试卷,“你看看他在干什么?”
“熬到这么晚写作业?我们给你压力了吗龙禹?我们让你玩命学习了?你爸担心你生病,拼了命赚钱,他一个才上完高中的人在外面吃了多少亏,就是怕你生个什么病我们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你知不知道,每次我们给你老师打电话,一听说你学习刻苦,我们感受到的都不是开心,是担心!你就是这样珍惜自己的身体的?”于霞把那本习题册拿到龙健面前,一边一页一页地翻给龙健看,他没戴眼镜,只能看到一片一片的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没把做完的那几页翻完,她就几近崩溃,捏着其中一页,将整套卷子往地上砸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病?是不是以为自己跟别人一样能熬?是不是这几年舒服了你又要故态复萌?”
龙禹艰难地叫了声:“妈。”
整套试卷顺着地板滑出去,经过俞鸣章的身边,被甩到客厅;于霞看着自己手里残留的半页试卷,上面的字迹清隽漂亮,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踉跄了一下,马上就站不稳的样子。
龙健一把搂住即将摔倒的妻子,对龙禹说:“儿子,多的不说了,你自己也知道。”他搂着于霞离开,经过门口时,对贴着门口的俞鸣章说:“鸣章,你和哥哥赶紧睡觉吧。”说完,把门给他们带上了。
房间又暗下来,只有那一盏台灯发出微弱的光芒,俞鸣章慢慢地走过去。
龙禹的头埋在桌子上,黑色的头发压在卫衣的袖子上,只露出一侧纤白的下颌,上面挂了些水迹。
俞鸣章小声地叫了句:“哥。”
龙禹不动,他还趴在桌子上,似乎连胸口都懒得起伏一下。
哥哥的眼泪
俞鸣章往前走了几步,又伸手去握龙禹放在桌子上的四根手指,触摸起来是冰凉的,潮湿的,柔软的;让不想把手伸回去,他小声地叫了句:“哥。”
室内一片寂静,直到墙上的钟又跑了一大段。
龙禹终于反手握住他的手,脸在卫衣袖口上蹭了蹭,才从胳膊里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压出几处红色的痕迹,颊侧还有没蹭干净的水光。
俞鸣章心一疼,下意识地想帮他擦眼泪,手伸到龙禹脸上,他才觉得龙禹应该不喜欢这样。
可龙禹没发表什么反对意见,也没有做出什么不适的表情,甚至在俞鸣章的手指抹过他的眼睛时,还闭了闭眼睛。
俞鸣章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手心挠动,受到鼓励一样,他往前蹭了蹭,手指微微使力,来来回回,替他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好了小鸟。”龙禹偏了偏头,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温和,把俞鸣章稍微小一点的手拿下去,抽出一张纸巾把替他把手心擦干,又拿干净的纸擤了下鼻子;没有水光的反射,皮肤看起来很洁净,那几处红痕就像特意化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