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到你了。”
龙禹:“我问你话呢。”
俞鸣章没说话。
“我其实烦死我老师了,属周扒皮的,好费劲儿才忍住没骂他。”龙禹接着问,“你说实话,为什么?”
“我好像喜欢男的。”俞鸣章浓密的睫毛一动,平静地看着他。
龙禹半天没说话,直到俞鸣章催他,“哥,到你了。”
“还玩吗?我不想玩了。”龙禹说。
“从我开始的,应该到你结束。”俞鸣章固执地看着他,低声说,“哥,要是不想玩了,那你说说你觉得我会孤独终老吗?”
他的嗓音很沉,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半阖着眼睛,只是黑沉沉的眼睛看着龙禹,好像在等一个搭救他的人。
明明充满希冀,却又害怕得不敢出声。
“为什么说孤独终老?”龙禹沉默了半晌终于说,“是同性恋就让你这么绝望吗?”
俞鸣章看着他的眼睛,一股激烈的情绪涌动着来自心底,又转变成支离破碎的语言,在喉咙间上下滚动。
“我也没法组建正常的家庭,我是先心,有基因遗传病,也生不了正常的孩子。”龙禹又说,“我也从来不打算结婚,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区区一个‘喜欢男人’就让你这么悲观。”
俞鸣章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被一闷棍捶了下去,他又惊又急地坐起来,“龙禹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想交换秘密吗?这么大的够吗?我还从来没跟龙老板他们说过。”龙禹又笑了起来。
“你的情况不是这样的。”俞鸣章语速很快,“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那个基因不是这样的,不一定会遗传下来,而且可以做试管婴儿,可以按时产检排除风险,有很多办法,不一定……”
“好了乖崽你别念了。”龙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男孩子长大了发茬也硬了不少,“这是我早就决定了的,跟生不生得出健康的孩子没关系。大概以前听过龙老板在我病床旁边哭,为人父母的担子太重了,我不想承担。”
桂花板栗乌龙
龙禹其实根本不打算结婚。
龙禹其实对他的病情一直抱着更悲观的态度。
对俞鸣章来说,这比龙禹年之后结婚生子,然后跟他像渐行渐远的亲兄弟更让人难受。
他这边因为这话忧心忡忡,心神不宁,说这句话的人却云淡风轻,每天看着漫画忍俊不禁,跟爸妈乐呵呵地斗嘴讨巧,还要讽刺他:“干啥呢小孩儿,过年了开心点。”
刚过完大年初三,龙健跟于霞就回公司了,他们新接了一个写字楼,还承包了县城的居民楼,工期很紧又要四处跑,过年能休几天已经算忙里偷闲。
龙禹在清江那帮同学不少都工作了,也趁着这个时候聚了个餐;龙禹吃完午饭就出门了。
俞鸣章之前跟着龙禹混,像个管家一样处理他哥的私人事务,还跟他的几个同学加上了微信。有个同学在朋友圈发了视频,他们一帮人下午去唱歌,视频里录的是一个大包厢,龙禹的镜头一晃而过,他正坐在沙发一头喝水。
镜头扫了一圈,有七个人,都是男的,随即又切到拿着话筒的人,他正在唱《水手》,大白嗓子吼了几句就举着话筒在包厢里游走,让坐着的人接唱。
他们这个组合里音痴不少,一个个跟鬼哭狼嚎似的,龙禹嫌弃地笑他们,正在这时,那人把话筒举到他的前面,龙禹撇开脸,那人又直接把话筒怼到他脸上。
龙禹唱歌中规中矩,但胜在音色好听不走调,在一整个音痴组里,莫名就有了修音的效果。
不到两分钟的视频,俞鸣章看了很多次,他强制自己关掉手机继续刷题。
接近晚饭时,龙禹来了个电话。
“哥,怎么了?”俞鸣章问。
没有听到ktv里的杂音了,旁边是男青年们的高谈声,龙禹问他:“还在学习呢?”
“嗯。”
“吃过晚饭了吗?”龙禹压低了点声音问,“过来跟哥一起吃,有好多海鲜,吃了长个子。”
“不去了,我等会儿随便做点。”
俞鸣章刚答完,就听到旁边有人笑着说:“笑死,龙龙跟谁说话呢,还自称‘哥’,土得一匹!”
“让龙龙开免提!让他开!”
“都说了没有女朋友。”龙禹的声音远了点,还带着笑意,“是我弟弟,俞鸣章。”
周围吵吵嚷嚷,有人说:“叫上封绵绵!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还没谈过,不知道等谁呢!”
“龙禹你把封绵绵叫来,你不叫我帮你叫了啊,我发微信了。”
“别搞事了。”龙禹笑着骂了他们几句,又对手机说,“出来吧弟弟,吃完饭一起回去,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俞鸣章想了一会儿,说:“行。”
龙禹把地址发给他了,就在附近的商场,步行过去都花不了多长时间。
那帮人基本都是龙禹的高中同学,比他长个六七岁,有几个曾经还叫过他小管家。
俞鸣章对着镜子照了下自己,他如今个子上来,骨架也拉开了,五官也有了棱角,但穿着派克羽绒服和白色球鞋,还是能看出学生气;他换了件藏蓝色的大衣,搭着龙禹帮他挑的马丁靴出门。
天气挺冷,出门看到别人都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甚至有人穿着带床单花纹的棉衣,俞鸣章又怀疑自己过于刻意了。
他顺着商场的入口进门,在一楼等电梯。
一个“踢踏踢踏”的声音传来,有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儿立在身边。
“鸣章?”是个熟悉的清亮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