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终于茶喝得没什么味了。
我们两人皆有些如获释重,长嘘一声,文墨玉道:“时辰不早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因不大顺路,我就不送你了。”
我笑着没搭腔,这古人就是麻烦。明明就是你这个未来妹夫不大方便送我这嫂嫂回府,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却偏偏要重找个借口来搪塞。
我道:
“不麻烦你了,我叫顶轿子片刻就到。”
跨出门,文墨玉在座位上没动,只站着目送我。本公主感觉到身后那双炽热的眼光突然觉得不大得劲,无论如何,文墨玉的确是替我还了笔巨款。
虽然,这笔巨款他也要付些责任。
文墨玉见我停下来,也问:
“公主还有事?”
我不大好意思地回身,支吾了半天才道:“不知墨玉公子明日可有空赏个便饭?”
不出所料,文墨玉似被雷劈中,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其实,客观地说,今日我和文墨玉聊得还是很愉快,文学、地理、风俗、人情、就连谈到王嬷嬷的桂花糕,他似乎也略知一二做法,与这样的人款款而谈,是种享受。
更言,他为了还了债,毕竟是我欠了个请,请他吃个便饭也再正常不过。
良久,文墨玉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颔首道:“好。”
一个字,简单利落。
我含笑:“就订在轩墨楼可好?”
他还是一字:“好。”
这模样,活脱脱一傻子,似乎我说什么都好。
我忍不住偷笑,勾着嘴角道:“那墨玉公子给打个五折可好?”
文墨玉“好”字已成了形,却走了音,“嗯”了声,也弯眼笑了。
“你这可是在讹我?”
我道:“我们是朋友嘛,人情总要讲的,我去你店里消费你不好照单全收吧?”
文墨玉眼弯得越发厉害,“公主没听过无奸不商吗?”
我歪头:“轩墨楼是你家二叔的,那么这奸商自然不是你咯。”
语毕,不知哪来的邪风,又把文墨玉的那袭白衣刮得微微荡漾,迎着风,我瞅他凤眼盈盈、白齿红唇,轻轻道:“好,明日不见不散。”
裹着风,那么一晃神,我竟有些醉。
又那么一晃神,我突然觉得这是场鸿门宴。
再一晃神,我似乎看见小笨蛋含泪无辜地凝视我。
翌日,我并未真的赴约。
不是本公主觉得这样做对不起安陵然、安陵月两兄妹,有红杏出墙的嫌疑,而是,家里出了些事。
原道,临近晌午之时,我瞅着火辣辣的太阳,依旧用一块玉佩、两串佛珠收买了我屋里的王嬷嬷和两个小丫头。正欲动身,就被李嬷嬷传召,说掉毛老鸟叫我去前厅。
天气越发炎热起来,这几日的中午掉毛老鸟都是吩咐各院开小厨房自行用饭,今儿个这夙凤就似知道我要出去“偷人”,竟拦了我的路。去了前厅,一大家子人都在,就连我那很少在家用中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公公安陵霄也在前厅。
一大群人混着几个贴身丫头老妈子,说过来说过去不过是因小笨蛋请先生一事犯愁,原来小笨蛋以前也是有个教书先生的,可因家中老母突然离世,这位先生也匆匆告别了穆王府,这下,小笨蛋就真真应了句话:
“老虎离山,猴子当霸王。”
没了老虎先生的小猴子安陵然,今天爬树掏鸟蛋,明天钻狗洞离家出走,最严重的一次,甚至一个多月不见踪影。而这古人奔丧,又不如现代人,搭上棚子,守几天夜,请了朋友来热闹热闹(这里所描述的奔丧是成都的,可能和有些地方的风俗不太一样。我们这边管老人离世的丧事为“喜丧”,也就是说,她活了这么多岁才死,她也心安了,家人也心安了,要快快活活地送她走,所以需要朋友来热闹热闹,打打麻将,把丧礼搞得很欢快的样子,而不是呼天抢地,让老人走得安心,如此。)火葬场一烧就算了事。
古人的丧事,大多都是一守就是三年。偏偏这位先生是位孝子,安陵霄有些担忧他一守怕没有十年也少不到五年,如此,便召集家人琢磨着给小笨蛋再寻一位先生。
在这个时代,寻先生也是件顶麻烦的事情。
其一、秉性要德高望重,自己要行的端、坐得正;其二、要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其三、更是要恩威并用,吼得住小猴子才可以当老虎,但是这个老虎呢,又必须是纸老虎,如果真伤了小猴子半根毛,母猴子她……不是,是当娘的掉毛老鸟可不答应。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安陵然的这位先生身份方面也不能有失体面。因为“先生先生”,就是安陵然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所以这位先生岁数不能太小,辈分得高,做小世子的先生,身份也不能太过卑微。
一家人就如此讨论来讨论去,讨论得我哈欠连连,眼睁睁地看着我和文墨玉的约会过了时日,纠结来纠结去,我实在不大忍得住,离了席,叫来淇儿。
等吩咐完淇儿去送信给文墨玉,我再回前厅,一屋子人已经开始准备着吃饭,丫头们也忙忙碌碌地布菜布碗,似乎先生一事已有了打算,我也没闲心问,只等着吃饭。本公主的原则是:有人操心的事情绝对不劳神,小笨蛋闻着饭菜香,也不掏蛐蛐了,蹦蹦跳跳进了房,一家人便饭一顿,闲话不提。
……………………
午饭后,小笨蛋雷打不动地去午觉。
淇儿却给我带回来了轩墨楼的最新消息,说实话,这个消息让我有点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