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抵着大理石,江焕觉得后背发凉:“因为她不喜欢我嘛,以前也不懂她为什么不喜欢我,所以会害怕。你想啊,她顶着我亲生母亲的名头,却那么讨厌我,血脉压制啊,怕的不行。”
程知衍洗完手,关了水龙头:“现在知道了?”
江焕给他递毛巾:“什么?”
程知衍低着头擦手:“为什么讨厌你。”
那一刻江焕竟然没有心里“咯噔”一下的感觉,很平静地接受了程知衍的问题,因为知道程知衍没有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件事:“知道啊,但我觉得不怪我。所以讨厌就讨厌算了,我长大了,我也不喜欢她。”
江焕的房间很空,像个样板房,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按理说应该洗澡睡觉了,但江焕还想再聊聊:“所以我说你厉害,只有老虎敢摸老虎屁股。”
程知衍坐在沙发上,江焕开了电视,听到他说:“谁是老虎。”
江焕说:“你是,我妈也是,你敢那么对她,我很佩服。”那根本不是见家长的流程,江焕都怕他们俩打起来,那他只好收拾收拾和程知衍私奔了。
程知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毕竟是对江焕的母亲不礼貌:“你母亲她太严肃了。”
罗清的语气板正生硬,像在和程知衍谈生意,如何让利,她能得到什么,都要程知衍给个满意的答复,以至于程知衍不得不把她当作利益共赢的合作方对待,态度就没法太放松。
“她不喜欢我啊,”江焕又说了一次,“都不想见到我。”
从江焕进门开始,罗清就没有看过江焕一眼,对程知衍都比对江焕亲近,江万升全程没有说话,江焕也谁都不理,这一家子奇奇怪怪的,程知衍在这反而成了最正常的那个。
无论怎么样程家的气氛都是轻松的,程知衍后知后觉有一种紧绷感,他见到江家的这三个人,每个人都绷着一根神经,如临大敌般谨慎。
程知衍不太会安慰人,可能是因为身处其中,在这种时候难得说了句:“有些事情别太强求。”
“不会啊。”江焕摇摇头,又变得很高兴。
这回不需要再安抚紧张的谁,江焕却还是握着程知衍的手,牵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不明白似的,回头就对上程知衍看傻子般冷漠又带了点同情的眼神,吓得江焕一松手:“你看我干吗?”
想刺人的话在嘴边了,程知衍硬是没说出口。
江焕房间的空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到的,程知衍没问,江焕却主动说:“以前以为自己有一天不会回来了,所以每次回家都会把一些东西带走。”
久而久之,那些江焕曾经以为是属于他的东西都消失在这个可能叫做家的地方,可那些东西江焕也没有留着,每一次收拾房子都会把那些回忆丢掉,就和他当初搬去宁古一样,他行李很少,心也很空。
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共床不是一个枕头了,彼此都很淡定,只是江焕不太喜欢江家,躺在这里,感觉空气都稀薄了,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两个人睡觉就是这一点不好,江焕睡不着乱滚,导致程知衍那点零星的睡意也散了,江焕再一次转身,看见程知衍睁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瞅他。
江焕:“”
江焕略带尴尬地说:“是不是吵到你了,我睡不着。”
程知衍嗯了声:“睡不着就下去。”
语气很平静,但江焕好像没听懂,愣了下,骨碌碌地坐起来,震惊,指了指自己:“我?下去?”
程知衍躺的很平,微微偏头,向江焕表达他的真诚:“我困了。”
你睡不着,滚来滚去,我很困,想睡觉。
所以你下去,合情合理。
江焕:“”
江焕滚下去了,洗澡也白洗,在地毯上撒泼打滚都没有用,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程知衍,然而程知衍翻了个身,留给江焕月光下模糊的背影。
就很忧伤。
没有睡意,江焕把睡觉地点从地上挪到了沙发上,他枕着胳膊,转头就可以看见程知衍。江焕在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想,他习惯了很多习惯的东西,但就是好像对这座房子过敏。
江焕很晚才睡着,第二天程知衍才醒,他就跟着醒了,揉着脖子坐起来,眼下带着老大个黑眼圈。
程知衍:“”
“你可以接着睡。”他们今天没什么要做的事,没必要这么早起,程知衍是因为生物钟醒的,再睡也可以。
江焕说:“先陪你吃早饭。”
程知衍没懂。
江焕去洗漱,几步路的时间,嘴巴也不闲着:“怕你低血糖犯了躺我家,那我的事可就大了。”
程知衍没在这个时候嘴硬,说“自己可以去”这样的话,他不怕江焕的母亲,但不想在这个不是工作的场合,见到任何可能为难他或者江焕的陌生人。
好在餐厅没别人,江焕却很习惯:“他们还没起。”
他在这个家这么多年,早就摸透了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见到其他人。
吃完饭两人又回了房间,江焕彻底醒了,还很精神:“反正也不能回h市,要不出去玩吧?”这个地方像江焕的牢,空旷又寂寥,他一秒都不想多待。
程知衍不想动,问他:“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啊,我只是无聊,”江焕说,“平时出去就是和朋友上网或者唱歌喝酒,现在和你一起,你又不可能和他们一块玩,只能找点别的乐子了。”
程知衍说:“你现在也可以去。”
江焕问:“那你呢?”
程知衍:“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