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早上,梁矜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万乐菱已经走了。
沈芳菲早上就打电话过来叫女儿,万乐菱又是个熬夜专业户,第二天早上七点精神抖擞地回自个家了。
梁矜急切地梳头发,她错过了送万乐菱回家的时间,“你怎么不叫我?”
沈泽清喝着一杯咖啡,淡然道:“我跟她说你昨天晚上累着了,况且她是晚辈,做长辈的是该有些架子。”
梁矜手里捏着一把梳子,机械地转身扭头望着沈泽清,这是可以说的吗,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万乐菱是她学姐,梁矜能摆什么长辈的谱儿。
“怎么了?”沈泽清习以为常,以为是梁矜要自己梳头发,他晾着咖啡,走过去给人梳头。
梁矜手中一空,她的身体被沈泽清转过去,头顶响起梳齿和头发的摩擦声。
“今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今天是除夕。”
梁矜提醒了一声,连万乐菱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都要回家,沈泽清怎么可能不回老宅。
“除夕不用,大年初一早晨回去拜年。”沈泽清说着,给梁矜带上一顶防风保暖的帽子,防止冻到耳朵。
他们去的地方是燕京隔壁城市的一座山上,半山腰的松树白雪皑皑,沈泽清给张明晗放了假,开车到山上的一座别墅里。
将车子在别墅的车库里停好,梁矜一眼望过去是空无一人的滑雪场和吊在头顶的缆车。
她兴奋地要去玩雪,沈泽清从后面拽住女孩的领子,轻而易举地将人固定在原地。
“你包场了?”
沈泽清摸出一双女式手套,细致地给梁矜套上,“集团旗下的其中一个产业,没怎么来过。”
梁矜装备齐全,她站在树下抬头看辽阔的松原,俯身想团一个雪球出来,但是她突然发现这里的雪时间太长,砂砾一样的质感,根本就团不起来。
攥到手心里一松手就成了流沙,哗啦啦地流下去,像是悬崖之上的瀑布迸发出的白色水花,只在光滑里的手套上留下几道痕迹。
梁矜愣了愣,她忽然联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许多抓不住的东西。
从异国呼啸着的风吹过来,松树支撑不住雪的重量,开始有了不稳的征兆。
意识到的时候似乎为时已晚,梁矜往沈泽清那边跑着,却被人眼疾手快地拉过去。
树冠上的雪落了个干净,埋住了梁矜的靴子,她笑沈泽清头发上的白雪,仿佛是瞬间老了几十岁。
剩下的雪淅淅沥沥如同小雨,见到梁矜的时候也是下着小雨的天气。
沈泽清任由她笑,自顾自地把梁矜前后的雪拍打干净,仍然心有余悸。
好在她没事,而自己也没有事。
梁矜笑完,让沈泽清低头,轻轻地扫落他黑发上的一层薄雪。
她想,沈泽清老的时候也应该就像是这样,头发白了面容却不见老,跟年轻的时候一样。
梦蝶
沈泽清给别墅的书柜装了许多梁矜会喜欢读的书,等玩了一天回来,他就看到梁矜坐在沙发上读书,茶几边摆着一双棉拖鞋。
沈泽清过去也上了沙发,他自然而然地把女孩搂在怀里,余光中忽然瞧到两双大小颜色不一的鞋子,静静地躺在木地板上,拖鞋的绒面都透着冬日的温馨和富足。
他的下巴蹭着梁矜的发顶,还是淡雅的芙蕖香。
梁矜吃完饭自己到书房翻找了一本书出来,相比于电子阅读,拿在手中的书本更有充实的质感,她索性把平板闲置在桌子上,打算今天晚上把这一整本书都看完。
怀里的人将自己的身心沉浸在书中,手机也是免打扰的模式,头也不抬地枕着沈泽清的胸膛。
梁矜读到觉得有感悟的地方,想着拿笔记本电脑写笔记,可她的电脑在家里,为了安静,沙发上的平板放得太远。
梁矜的头往下垂了垂,手中绕着木简书签上穿着的流苏,被沈泽清抱着,大衣里太暖和,她竟然一步也不愿意挪。
沈泽清拿了一支写文件的钢笔给梁矜,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写在书上,没关系的。”
梁矜低头,手指一凉,那只银黑的钢笔就贴了上来,“我以为你要帮我拿去呢。”
“原来你竟舍得我走。”沈泽清佯装伤心气急,揉着她的头发,却忍不住又抿唇笑着。
“不是,”梁一脸正色地轻摇着头,往里面再靠了靠,“我当沈先生一向宽容我,所以什么事都肯为我代劳。”
沈泽清道:“我是愿意代劳,可是也不舍得离开我们矜矜,只是我有折中的方法而已。”
梁矜打开笔盖,在书页中小心翼翼地做批注,圈画着写下自己的感想。
果然陷入爱情中的两人都都是昏头昏脑,梁矜和沈泽清也不例外,这样一件小事也能奇奇怪怪地扯到对方身上。
手中的钢笔写字顺滑,她满意得不得了,毫不顾忌地吩咐沈泽清说:“记得明天离开的时候提醒我,我要把这本书带上。”
沈泽清嗯了一声,“把钢笔也带上吧,我看你很喜欢它。”
梁矜用笔抵着书本,如今她的胆子大得不是一星半点,“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托生的吗?”
沈泽清接过她的话茬,“要是真的那就好了,我先在肚子里把你的一颗心找到,尝尝什么味道的,竟然这样心狠。”
梁矜颇认为他十分残忍,这样漫不经心的口气听得人心惊胆颤,“你刚还说舍不得。”
沈泽清安抚着怀里的人,语调缱绻,“因为舍不得,所以变成人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