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落了雪,西厢女眷闺房的花格窗外,一盏青瓷瓶里插着一束枯萎殆尽的白梅。这束白梅很明显是主人丢弃的,温暖的闺房内,应该已经供上了其他的鲜花。
玉腰奴像蝴蝶一样轻盈的落进了院内,她站在闺房外,深深的凝视着窗棂,似乎目光已经透过这扇窗户与朦胧夜色,看到了里面正安然沉睡的小姑娘。
乔迟对这个小姑娘的呵护与喜爱,她都看到了。
还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曾经对着她念过这个姑娘的名字,姻姻。他说过,想让她和姻姻做个伴,要像对待妹妹和女儿一样疼爱她。
那些他送她的小发簪,小手镯,她都好喜欢,到现在也带在身边,可是再多的,就连想也不敢想。她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人和人是很不一样的,她只是一个死士,怎么可能真的能和世家贵女过上一样的生活。
只是或许这些奢望曾经有人摆在她的面前,所以也会让她产生触手可得,却擦肩而过的幻觉和遗憾吧。
玉腰奴悄无声息的走到窗前,她夜间的视力极好,抬手就从那束枯萎的白梅中,抽出唯一还挂着两颗花苞的那支。
其实这支还算不错,但夹杂在一束枯萎的梅花中,便无人在意。毕竟屋里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淮阴侯大人捧在手心上,应该每时每刻都有大簇鲜花可供玩赏,自然不缺这小小一支梅,甚至都把它遗弃到了窗边。
那她悄悄取走,应该也不会有人会发现。
玉腰奴摸了摸梅枝上可怜兮兮的两颗小花苞,略一迟疑,小心翼翼的垂头,把它簪到了自己的发间。
风中传来隐约的口哨声,这是主人在唤人了。
玉腰奴最后一次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东厢,又看了眼西厢,抿着唇,利落的翻出了墙,朝主人的方向掠去。
第61章第六十一癫
第二日凌晨,乔知予去了趟刑台。
好大侄好歹是从宫里逃出来的,但玉腰奴明显是从刑台逃的。逃就逃了,本来也不舍得下死手,到最后总要网开一面,但铜墙铁壁、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刑台,令百官闻风丧胆的天子私狱,何时成了别人想走就走的地方?
刑罚乃人主大柄,天下公器,而刑台又关押着许多宣武的心腹大患。一但出了纰漏,往小了说,可能就是跑了一两个逃犯,往大了看,可能会导致天下乱事又起,可谓遗祸无穷。
腊月的盛京寒风彻骨,天才蒙蒙亮,刑台推事院的差吏全都战战兢兢的站到了路边。秦鸣和秋雨池拘谨的跟随着大步流星的乔知予,一齐进到洪乙十五号监。
十五号监房内,一切如常。
青石地砖、墙、狱栏,都没有问题,但地面不太干净,灰尘过重,还有几颗石粒。
乔知予扯下身上的斗篷,丢给秦鸣,自己走进监房里,蹲下身,伸手将地上的草席一掀。
草席掀开后,一个大洞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嘛,给她演肖申克的救赎……
乔知予站起身,叉着腰,哭笑不得。
赤燕哪儿找来的人才?这洞打得还挺圆,估计是筹备已久。要不是天甲一号监地下全是石头,是不是早就把好大侄也救走了。
下个月多申请点银子,把重监的地面全用铁水给它浇实,看谁还能把刑台挖穿。
出了刑台,禄存在门口等她。
杨启蛰逃跑,宣武帝勃然大怒,令不言骑即刻动身追杀这个赤燕军贼首,捉到后就地枭首,将尸体带回皇城。
八千不言骑要被派出去三千。按照惯例,只要是动了不言骑,即使是天子亲自下令,在将士们被派出之前,禄存都得向乔知予这个上将军请示。
岁暮天寒,朔风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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