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是个有审美能力的正常男人,苦笑着说:“楚小姐,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我就一打工的,您别让我难做。”
她就不再说话,也不走,顺着墙慢慢蹲坐下去,双手环住膝盖,可怜巴巴的一小团。
助理左右为难,他总不能强行扛着这位楚小姐,把她撵出医院吧?再说了,看她和里面躺着的那位的关系,他要是真撵了,等里面的醒了,遭殃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但不听老板的吩咐,他现在就要遭殃。
最后助理一咬牙一跺脚,半蹲下来,悄悄地说:“楚小姐,要不你现在先避开会儿,等我们老板走了你再出来?”
楚岚有时会觉得,晋云柏真是一个很残忍的人。
他囚禁她,逼她杀了他,又在爆炸时救了她,而现在,他了无生息地躺在病床上,钝刀子割肉地折磨她,迟迟不肯给她一个痛快。
她都快分不清什么是爱还是恨。
或许爱与恨本就是一体两面,才能如此痛快地折腾古今痴男怨女,榨取他们的血肉写成名着,再去引诱新一代傻子。
她躲进逃生通道,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等待了很久,直到那位被紧急派往米国的晋云柏堂哥离开后,她才回到了病房外。
晋云柏堂哥虽然离开了,但他留下了保镖和助理,忠心耿耿地替他守着病房。
看到之前被赶走的人又出现,保镖迟疑了一下,问助理:“要把她赶走吗?”
助理牙疼似的说:“算了算了,别管她。”
他想了想,假装随手把百叶窗打开了,保镖也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楚岚就守在病房外,隔着窗户看病床上的人,累得实在站不住了,就靠着墙坐一会儿。
她抱着膝盖,垂着头,看着一双双鞋子从面前不停留地走过,忽然,一双医护常穿的洞洞鞋停在她面前。
“哦,我可怜的小姑娘,你一定是遇到很糟糕的事情,我想你需要吃一些甜点,这会让你感觉好很多。”
心宽体胖的黑人护士语速快如rap,手上端了个洒满了糖霜和五颜六色巧克力豆的、比拳头都大的纸杯蛋糕,像路边投喂流浪猫一样试图投喂在她眼里瘦得营养不良的亚洲女孩。
楚岚没有胃口,尽管她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她忽然想到一个能让她进入病房的好办法。
于是她接过小蛋糕,对黑人护士露出一个坚强又脆弱的含泪笑容。
“谢谢您,我没有想到,还可以遇到像您这样的好心人,愿上帝保佑你,也保佑我的爱人……”
黑人护士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那个病人是你的男朋友?”
楚岚垂下眼:“是的,但他的家族并不认可我们的爱情……”
黑人护士眼睛一亮:“哇哦,要知道医院所有人都在猜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才会让你一直守在门外。我告诉他们这一定是爱情,果然我从来都没有猜错过!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岚嘴角不易觉察地弯起:“哦,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接下来的时间,她仔仔细细编了一个堪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当代爱情悲剧,关于相爱的两个年轻人因为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而被逼分开,但他们是如此相爱,宁愿失去生命也要在一起。
听完故事,犹如看了一场狗血短剧,被极大满足八卦心的黑人护士捂着胸口,兴奋得眼睛亮晶晶。
她左右看看走廊无人,语速飞快地对楚岚说:“嘿girl,我有一个好主意,也许可以让你见到你的小男朋友……”
夜深人静,白天还有些喧闹的医院陷入安静,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落针可闻。
守了一天的保镖和助理困得直打哈欠,轮流出去抽根烟醒神,回来时发现外面的楚岚不见了。
助理啧啧感叹一番,也不知是可惜还是遗憾,但总归心情是放松多了。
正当助理和保镖商量值夜顺序时,一个说话快如rap的黑人胖护士突然出现,怒斥他们在医院吸烟影响病人康复。
助理立刻解释他们是在没人的逃生通道抽的烟,没有在病房抽烟,绝对没有违反医院的规定。
但护士完全不听,表示我在医院工作这么多年难道闻不出烟的味道吗?即使他们确实没有在病房内抽烟,但他们身上已经沾染了大量二手烟,这对肺部损伤的病人来说是致命伤害!关于这一失职行为,她要向他们的雇主严肃报告!
助理、保镖:……
助理当机立断脱下沾了烟味的外套交给保镖,对护士说:“让他走,我留下,我需要确保病人的安全。”
黑人护士像是受到了莫大侮辱般大喊:“这里是全美最好的医院!”
助理:……
助理挣扎着不肯走,被黑人护士抓小鸡似的拎着脖领子拖走了,两条腿拖在地上,可怜无助且弱小。
保镖心有戚戚焉,自觉地跟上护士离开。
他们没注意的是,在离开病房时,黑人护士向走廊另一头眨了眨眼。
片刻后,有人推开了病房门。
楚岚慢慢走近病床,脚步轻极了,像是踩着刚结冰的河面,薄脆的冰面下是冰冷湍急而致命的河水。
她走到病床前一步的距离,却不再敢靠近。
她还记得那场爆炸。
那一瞬间,空气像被压缩到极致,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入耳中前,巨大的冲击波已先一步席卷了别墅内外的所有人。
一切像是慢动作。
有人嘶吼着趴下,有人试图往外逃,有人被抛上半空、撞到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