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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他明明只是，该死……他不想让布鲁斯一个人爬走，在某个地方一言不发地舔舐着自己的痛苦，然后他把所有的崩溃都一个人藏了起来。

接着他又走了回来。

看起来毫无变化，在那里扮演着大家心中值得信赖的蝙蝠侠。

他知道那有多痛苦，所以他不想让布鲁斯去做。

而现在，一切又搞砸了。

“……我很抱歉。”克拉克说。

“别抱歉了。”布鲁斯回答。“如果那就是你的‘愿意为我倾尽所有’。”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克拉克问他，“使用一块金氪，从此成为一个没有超能力的人？”或者更干脆一点，“弄掉自己的四肢，成为一个你梦里那样的人？”

这让本来已经错开眼睛的布鲁斯第一次回过头。

他看起来是那么暴怒的，那么狂怒的，那么……盛怒地在望着他。

“不。”然后，布鲁斯的声音毫无变化，像是一条直线似的，甚至比直线更低、更轻，相当险恶地开口。“如果你认为那就是我想要的。”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克拉克回答，或者说，“你想要的事我没有办法保证我一定能够做到。我只能说我会努力，我会再私心一点，再多控制自己一点地努力去做！”他会做到的，克拉克知道，只要他足够努力，只要他用着他能够引发奇迹的努力那么去做。

他会做到的。

他只是无法保证。

“然后你就想到了变成我梦里的那副样子。”布鲁斯说，“你就想到了用上金氪那样的办法。”

我看起来是那样的人吗？布鲁斯说，“为了自己的一点小愿望而毁掉一个超人，一个世界的希望一样的，如此……重要，无法替代的人？”就算你不是超人，布鲁斯说，“你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布鲁斯说，“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就去毁灭它，改变它，把人当成手中的一个布偶，想要怎么拆散就怎么拆散。”

你知道当我在我的梦里发现你的四肢消失了，先是你的手，然后是你的脚，我甚至还记得顺序——先是左手，然后是右脚，最开始梦对我说是一场事故，但是紧接着我意识到了我梦到这个是因为我确实某个部分在暗暗地希望，然后我却仍旧发现在我的梦里你的右手和左脚在消失，我拼都拼不回去，我怎么恳求它都无法回去的时候，布鲁斯说，“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心情是怎样的吗？”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心情是怎样的吗？

布鲁斯的一生都在为他心目中的正义奔走。他所要对抗的，他毕生所要对抗的，就是把人不当人，而是当作一种玩具，一种消耗品，一种“反正像是他那样的人还有那么多，所以就算弄掉一两个也不会有人在意”的轻慢还有蔑视。

“你知道，”布鲁斯看着他的眼睛，那么黑暗，绝望，幽深地望着他的眼睛，对着克拉克说，“当我发现在我自己的梦里我正在看着超人被拆成那样的一段，而我无论怎么努力它都无法恢复。我不管怎么努力！”他突然咆哮，“它都变成那副样子，而我除了看着它发生以外没有任何的办法。我就算闭上眼睛也还是会再梦到它，梦到在我眼里比起小丑还要让人不齿的东西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说，“在这里大放厥词自顾自地说着一些什么‘别再爱我了’的你有一秒钟真正的想过吗？！”

他是真的在恨着他。

那个时候，克拉克终于感觉到了。

他是真的在恨着他。

因为他是那样地深爱着他，无法张开手放开他，所以到了最后只能看着自己的骄傲在自己面前摔碎，只能看着自己最矜持的东西在自己面前破碎的，无能为力地怨恨着他。

他真的好爱他。

当一个人无法松开他的双手，无法放开他最在乎的风筝的线的时候，或许不一定是他不想松手。

他只是无法放开它。

那东西长在了他的血肉里，长在了他的骨头里，长在了蝙蝠侠每一部分的肉体里，甚至早就已经超出了这一切。

它长在了布鲁斯分给了他一半的，那已经破碎了的灵魂里。

那就像是一棵树。

它从人的灵魂时的深处冒了出来，不管不顾。因为爱既是名与利带不来，也是任何的痛恨与咒骂所无法赶跑的。它是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最不可捉摸的东西。

它可以因为一个瞬间被种下，也可以因为一个念头而被摧毁。它可以在海誓山盟之后被轻易地磨灭，却也可以因为一句简单的玩笑成为沧海桑田后的永恒。

它从人的灵魂中长了出来，不管不顾，汲取着一个人的灵魂所能够最大限度感受到的喜怒与哀乐，它长了出来，于是刀砍不掉，火烧不走。

而克拉克竟然在要布鲁斯放开这个他自己已经想要放开无数次的，如此绝望而又痛苦的，像是布鲁斯本人一样顽强的东西。

“……对不起。”于是克拉克说。

他好像只能说出这种话，他好像只能一遍一遍地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真的并不是有意的，或者说，他是真的不想要……

不想要布鲁斯再在那里，独自受到如此巨大的疼痛，还有深深地伤害的。

他想要分担一点，哪怕只是一点。在布鲁斯对他自身的痛恨还有怒火能够平息之前，他希望他能够把那种怒火分担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克拉克在那个时刻拉着布鲁斯的斗篷站了起来，他吻了他，在布鲁斯来得及躲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