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似乎只有禁锢在一方小屋中才能拥有。但拥有安静,却失了自由。
“好,现在我便教授你本派的入门心法。须知,琼华以剑为苍冥间浩然正气,习剑者明是非,遵礼仪,即便手中无剑,心中也要存有慧剑。”说着,他卸下背上的巨大剑匣,自中挑出一把紫色长剑,“这把紫宵银月以紫晶所铸,剑气温和,剑身轻灵。加之属性偏寒,与风系仙术相衬,你拿着正合适。”
接过紫宵银月,寒意刹时侵入掌心的肌肤。我虽不懂剑,却也知道紫晶通透为世间罕有,以之铸剑必为万中挑一的上品。
我与他几乎快算得上水火不容,可即便如此,他竟也不计前嫌慷慨赠剑?
慕容紫英,他的所为有时倒让人琢磨不透。
女萝平妖(一)
夕阳西下,剑舞坪上一片金色的寂静。我执剑孑立于坪中央,远处怀朔和璇玑的轮廓沐浴着昆仑余晖的淡淡彩光。
慕容紫英只口述了一遍要义,便以办事为名早早走了,我的身旁只剩下怀朔与璇玑。他们两人虽早入琼华,但毕竟修为尚浅,只能在皮毛处指点一二,因而数个时辰过去,我只学会了御剑,其余的心法并没有什么太大进境。
怀朔走近道:“修炼一天,蓝珀姑娘想必已饥肠辘辘,不如先去用膳,再思量其他。”
璇玑揉开睡眼:“吃晚饭当然好了~只是紫英师叔走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我有点担心。”
我感到背后袭来一股凌乱的气息,回头见一袅蓝衣飞扬,是慕容紫英。
“怀朔璇玑冷蓝珀,带好刀剑即刻随我下山!”
他的肌肤紧绷,满目皆是凝重之色,吐字的气息紊乱,应该是匆忙赶回来的,大概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
“陈州的八卦阵近有异样,掌门命我前去查访。寿阳女萝岩附近妖物出没伤人,我们也须得一探究竟。”他转头看向我,“初入门派,本不该接手此等危险之事,若蓝珀姑娘不愿,不去也可。”
我摇了摇头:“此乃益于苍生之事。能尽绵薄之力,自然不会推脱。”
益于苍生不假,但我更想的其实是能出去走走,禁锢在琼华派只会消磨我的生气。
当然,这句话我并没有说。想着,伸手撩顺被风吹乱的发丝。
-------------------------------
赶到巢湖的时候已是深夜。站定在水边,眼角蓦地泛起一丝冰凉,竟下雪了。
住久了昆仑仙山,山下是何季节已记不太清,似乎是深秋。虽不算盛夏飞雪,但习惯了四季如春,这片飞絮般的莹白色泽倒显得十分难得。
“这便是巢湖吗?当真如传闻中的一样漂亮~”璇玑用娇嫩的小手在湖面画一圈涟漪,她扬着笑,浸在水中的手指冻得有些泛红。
我本以为慕容紫英会嗔怪璇玑的贪玩,然而他似乎并不在意。见怀朔意欲上前,还伸出一臂将其拦下。
“天色已晚,正是妖气繁盛之时,于我们不利。不如暂且歇下,待日出再做打算。璇玑么……你便去陪她吧,只是别玩得太晚。”
我呆在原地没有说话,飞雪刺痛脸颊,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是慕容紫英么?无端端的怎么这般善解人意?
怀朔同璇玑快步消失在远方。慕容紫英席地而坐,细心拭着剑匣中宝剑的尘埃,“蓝珀姑娘不随他们同去?雪中寒冷,呆在这里便加一件外衣吧,我看你刚才打了个冷战。”说着递上一件白袍。
我没有接,看着他的面容眼神有些迷离。我想现在要是有人伸手在我眼前摇晃,我的眼皮都不会颤动一下。
“你是慕容紫英?”
说实话,有一瞬我以为眼前这个人是妖物幻化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这不该和他有半点联系。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他似乎想笑。然而他毕竟还是慕容紫英,习惯了绷紧的面容到底还是没什么表情,“琼华修炼日复一日,璇玑这样的年纪,难免总会有些枯燥之感。她性活泼,既出了昆仑的禁锢,小游半晌放松身心,对她的成长也是好的。”
我原以为琼华都是死板于教条的弟子,不曾想他这样的严肃冷漠,竟也懂得如何去设身处地。
外冷内热么?我想我需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叫慕容紫英的少年。
-------------------------------
雪已停,慕容紫英专心拭剑,我独自走至水浪前的沙滩驻足。
雪后的夜空最为澄澈,微风撩起我的发,寒冷却清新。
这样的夜色很适合奏笛。自袖中掏出浣尘玉笛,凑近唇畔,清脆的声音便缓缓流泻。手指起伏着,气息吞吐着,心却不似笛音一般明亮。我不知道前方是不是清风涧的方向,当尾音渐落,泪到底还是滴落笛身,细碎于茫茫墨色。
慕容紫英听得有些迷醉。笛声止,他抬头看向蓝珀,却发现幽蓝的笛身上隐隐泛着些许泪痕。
就算平日再怎样逞强,心中到底会有一隅,是柔软而不可触碰的。她在想家吧,这样的年纪便只身一人的确太过残忍。倒不如像自己,自幼上山,亲缘淡薄,甚至记不得生身父母的模样。
不记得,便不会想,这样最好。
-------------------------------
突如其来的杀气,我回身望向紫英,眉头微蹙,道:“前方传来打斗的声音。”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被我唤回思绪,闭目细听俄顷,方道:“好重的妖气!”
我与他一同向声源处靠近,以山丘遮身,发现不远处晃动着两头巨大妖物的影子。妖物身前,一男一女身影闪动,却明显渐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