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梦,如今想来,不觉得可笑吗?厉江流,我……不许你死,我要你活到阳寿尽时……每当想起这一刻,就受心如刀绞之苦,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报复……”
“也不许……伤害那位姑娘和她的朋友,你我之事,不用牵扯他人。”
“好,我答应你不寻死,也不向他人寻仇,你可满意了?”
“……我,就要死了。一想到你还留在世间,日夜倍受煎熬……”她抬起手掌,拭去厉江流的泪水:“相公……”
“你……叫我什么?!”
“轮回井边,我会等到你,才去投胎。这一辈子,究竟是恨你多一点,还是爱你多一点,到那时……我再……说与你听……”
她死了。纠缠了九年,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
“若是当初我随你回去,是不是一切就都会不同……若是当初便向你袒露心声,是不是至少,可你看着你活在世上?”
我的颊上有泪,风吹过,一阵刺痛。“这一次,我们到底是错了……是我害死了欧阳小姐。”
紫英摇头:“人死不能复生,或许这一切,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我想,在那个奇异的梦里,欧阳小姐她……一定有过世上最为精彩的人生。”
同心
厉江流走后,我在即墨的海边坐了许久,他仇恨却无奈的眼神,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
我觉得窒息,遂抬起头。夕阳的光线刺眼,将天边的云霞染成好看的橙色,像极了欧阳小姐身上的衣衫。
紫英没再劝我,只是安静的陪我从晌午坐到黄昏。他的目光很柔,高大的身躯挡住汹涌的海风,我觉得很温暖。
“小紫英,你果然偷偷和蓝珀去幽会了。不过不要紧,此地的狐仙已经被我们打跑了,夏书生也答应要赠与我们光纪寒图,怎么样,厉不厉害?”
菱纱蹦跳着跑来我们身边,身后跟着天河和梦璃。
紫英含笑着点头,走至梦璃身边,低声道:“陈州的欧阳小姐……我们在隐香山发现了她坠入的法阵。虽然全力相救,只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没有勇气去看梦璃,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却是梦璃走到我身前,伸手替我拭净脸上的泪渍,道:“何必自责呢,虽然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事已至此,发生的一切便是天意使然。莫再悲伤,已去的逝者已不会复生,不是吗。”
我看着她的眸子,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种力量是任何人都不曾给我的。
菱纱见我露出笑颜,颊上洋溢出开心的神情道:“今晚即墨有漂亮的花灯,我们要是不急的话,看完再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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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漆黑的颜色压不住万家灯火的璀璨。
远方,烟花开始绽放,欢声笑语在银河中流淌。淌过悲哀的脸庞,在那一瞬,化去了无尽的哀伤。
“如此祥和的美景,心中的抑郁可放下了些许?”
菱纱玩得很疯,很快便拉着天河和梦璃没了影子。紫英许是担心,没去追菱纱他们,只静静地同我走在最后。
“此情此景,不被感染是假的。梦璃说得对,我不该郁郁寡欢。”
灯火迷离处,紫英看着蓝珀的眉梢释开,笑靥如花。蓝珀……她来琼华也有数月了,不知不觉已习惯了她在身边。若有一天她不在了……
面容微滞,紫英自嘲地摇首。他是怎么了?蓝珀除了昆仑琼华,还能去往何处?胡思乱想,自添烦恼,当真……不像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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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并肩走了许久,极目远眺,恍见一匾额高高挂于空中,上书“即墨同心池”。
我拉着他走近,见那栏杆深处,千里烟波,湖色涟滟,一弯圆月映在湖面中央,水边是许多成双成对的璧人。
我道:“即墨同心池,传闻在这里播下莲花烛灯之人,便可相守一生,永不离弃,我去替欧阳小姐种一盏。”
方要进去,却被看守之人拦下:“姑娘,这同心池乃是姻缘聚集之地。你一身孤寂,两袖落寞,还是不要进去折煞风景。”
我不想放弃:“大哥,我不过是想替别人求个祝愿。他们天人永隔,您能否看在逝者的份上,通融一番?”
紫英亦抱拳上前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况是对故去的逝者?还望您能应允,紫英感激不尽。”
“我虽同情你们,但毕竟是百年来的规矩,还请二位不要为难。”
我想为欧阳小姐做些什么。救不了她,至少该送上我的祝福。
我心下一急,再顾不得其他。成双入对便可以么?我拉住慕容紫英的手,十指相扣。“这样,是否能进去了?”
“自然。莲花烛灯,请两位拿好。”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脸颊带着红晕,掌心很冷。
我接过花灯,冲他莞然一笑:“走吧。”
同心池的边上有淡淡的清风,将我的发丝吹得飞扬。紫英替我燃起灯火,我小心地接过,将粉红色的莲灯轻轻送入澄澈的水中。
“待厉江流阳寿尽时,他们会在阴间相遇吧。只是不知到那时,这灯烛寄托的祝福是否还有效力。”
我苦涩的一笑,他却不说话,四周出奇的安静。
我想起池外自己的动作,他怕是介意了……
心中一紧,眼神尴尬地不知看向何处:“对不起,未经你允许便擅作主张,还要你和我一起撒谎,是我不好。”
“无妨。”我看着湖面,倒影中,他在看我。“若是他们能因此得福,也不算枉费了你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