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打算在她的烟上动点手脚——他买了一包她常抽的品牌的烟,在每一根烟嘴上都涂了足量的清凉油。
“是不是涂得有些致死量了?”他望着已经空了半瓶的清凉油自言自语,“算了,这次不下狠手她以后还敢抽。”
面对一向厌恶自己抽烟的少年突然给自己递上的一包烟,谢巾豪不疑有他,至少烟不可能有问题。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你是不是,这月零花钱没了?”
小孩忿忿地道:“……怎么没抽死你呢?我以后再关心你我就是猪!”望着小孩远去的身影,谢巾豪熟练地打开纸盒拿出一根,点上火狠狠吸了一口。
“……夏纯钧,你大爷!”她差点被那股直冲脑门的清凉油味送走,那感觉像是溺死在了薄荷味道的海里。
拐角处恶作剧得逞的少年笑得蹲倒在地上。可惜,这场戒烟战争最终还是以他的失败告终。
因为经此一役,谢巾豪竟偶然发现在烟嘴处涂上清凉油再抽,更提神醒脑,后劲更大。清凉油也就此顺利成为继茶之后她的又一个烟搭子。
少年时(六)
夏纯钧度过了一个极为凉爽的暑假,小小的一间房中他吹着空调盖着棉被,人生中第一次在物理意义上感受到了财富的炎凉。
谢巾豪一直没过问他暑假作业的完成情况,一来时她觉得放假了的孩子就应该玩,换个地点学习那算什么放假?二来她潜意识中觉得夏纯钧一定是个很自律的孩子,小学阶段的作业而已,有什么好过问的?
直到开学报道的前一天晚上,她发现小孩屋里的灯一直到十一点都是亮的,她才发觉事情不对。她敲敲门,借着送牛奶的名义进去一看,哭唧唧的小学生正在玩命补作业。这个似曾相识的场面逗乐了她,很多年前她也经常在暑假的最后一天亡命天涯般地女娲补天。
“别补了,写不完就写不完呗。喏,喝完这杯牛奶先睡,只是不交作业,天又不会塌下来。”
“你又不用上学,你当然不担心了。你知道我们班主任多凶吗?她明天肯定会让课代表挨着数谁没交,到时候被发现就完蛋了。”
“拜托,我是现在不用上学,又不是没上过学。假期作业这种事,不就是你写一个月,老师写一个阅吗?你只要差得不是太多,应该没那么差运气就撞老师查作业的枪口上了吧?不行这样,你明天先找借口说你没带,回来不是还有一个周末吗,再补点回头再交上。”
“你怎么听起来这么有经验?你小时候经常这么干吗?可你的经验对我没用啊,我现在差的最多的就是英语作业,而我们班长那个女生可认真了,就算老师能糊弄过去,她我肯定糊弄不了。”
“行吧,那现在还剩什么?我也来帮你写。”
“unit1-6的课文和后面的单词表,每周抄一遍默一遍,整个暑假算六周,总共十二遍……我一遍没抄。”
“就这?我以为多难呢?抄书这种作业,我最有办法了。”
在男孩迷惑的眼神中,谢巾豪拿出了一张墨蓝色的纸,神秘地说道:“神器在手,作业不愁。”
“这是什么?”
“复写纸。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它针对那种无意义的重复作业最有用了,这还是我小时候被罚抄课文的时候,我爸教会我的。有了它,事半功倍!工作量立马减半。”
男孩的表情更困惑了:“可是字迹一模一样的两遍,真的不会被老师看出来吗?老师是傻子吗?而且你好奇怪,你居然教我投机取巧,蒙骗老师?难道说你小时候经常不写作业吗?你爸不仅不骂你,居然还帮你应付老师?”
谢巾豪斩钉截铁地道:“大概率不会被发现的,不过被复写的那份字迹会浅一点,万一被看出来了……你就说是用圆珠笔写的。为什么要骂孩子?一个假期作业而已。假期假期,有作业的配叫假期?我以前假期作业写不完,不仅有爸妈帮忙想办法搪塞老师,我姐还亲自帮我写。”
“那他们不担心你这样耽误成绩吗?你成绩不好的话,爸妈也不会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我爸有句话说得对,只有无能的父母才会因为孩子的成绩情绪不稳定,因为他们因为投资产生的不确定感到恐慌。”
“可是父母会对自己的教育投资产生期待,这不是很合理吗?”
“合理什么?大多数家长那点浅薄的投资和期待的高成绩根本就不成正比,那也能叫期待?我们一般管这种以小博大的行为,叫赌博。用赌徒心态对待孩子的成绩,本来就不应该。”
男孩试探着又问:“所以如果我以后成绩不理想,你不会不开心,对吗?哪怕你家长会被老师单独留下也不会吗?”
“当然不会了,又不是每个小孩都擅长学习,你只要能找到自己喜欢或擅长的事就好。我是个理智的大人,我只希望我们纯钧能活成一个健康快乐的小孩。一个合格的大人对孩子的期待,应该建立在孩子健康快乐不违法犯罪的基础上。若是太贪心,那对孩子太不公平了,因为没有哪个孩子是求着父母来到世间的。”
“那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吗?你会像你说得那样对待她吗?那她一定会是个让我嫉妒的小孩。”男孩问得委婉,好像在试探一个未知的生命出现的可能性。
他的心中一直有股隐隐的不安,谢巾豪如今工作稳定,家世和相貌更是没得说,一直迟迟没有男朋友出现,虽然他已经撞见好几回有人烦她,但她一概爱搭不理的。按照这个国度这个年代里大多数女性走入婚姻的年纪,他想大概用不了几年,面前的这个女人就会为人妻母,不知道到时候他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