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走廊追上了谢巾豪。他在身后唤她,可她根本不搭理他,更没有要停留的意思。他突然用力拽过她,将她推在墙壁上,双臂牢牢地将她在困在墙上。
臂牢之中,困守犹斗,奈何徒劳。
她不再挣扎了,反倒笑了起来,贴着墙壁自言自语道:“真是晦气的一天。”
他目光灼热地注视着她,好像瞻仰画框里的蒙娜丽莎。
眼虽怀憧憬之意,奈何心却生亵渎之情。
她突然一转攻势,轻捏起他下巴,还轻微调整了几次角度,似是方便她看得更仔细。当把他的脸转到某个角度后,谢巾豪原本玩味的眼神忽然凝滞了一秒,不过这瞬间的错愕很快被她掩盖过去。
他觉得此刻落在身上的目光就是前不久他审视那只高跟鞋的目光,这不是看人的目光,更不是男女间含情脉脉的暗送秋波,这是买家在货比三家的打量。
果然,她松开了他的下巴,她的语气惋惜又充满嘲讽:“确实是一张好脸蛋,在丑男当道的今天更出挑了。可惜了,学什么不好,学黄晓明在这演壁咚?事业上稍微有点起色就奖励自己演一次霸道总裁?我想看总裁用得着你吗?我回家看我爸不就结了?”
他俯身,一点点逼近她,直到两人之间大约只剩一指的距离。她竟不后退,竟不躲避,也直勾勾地看回他。
他浓浊的呼吸夹杂着酒气倾泻在二人之间,谢巾豪嫌弃地挡住鼻子,她眉头紧皱,说道:“知道吗?我这个人一向很会拿捏自己力道。比如刚那男的,他只是晕过去了,头上破点皮,流点血,好让我出口气。我没下死手,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
潘纯钧努力控制着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问道:“你想说什么?”
谢巾豪幽幽地道:“想说如果你再不让开,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断子绝孙腿。”
潘纯钧忽然感觉她的膝盖顶在了某处,正跃跃欲试,他觉得以她现在认真的模样和刚刚别人的现身说法,她不像在开玩笑。
她抬头仰望着他,眉眼含笑地问道:“要试试吗?只要一次,余生都省下了买套的钱。不要的话就赶紧闪开,我今晚很烦,可不一定能保证力度只到断子绝孙哦,也可能直接让你做新中国第一位公公。”
他立马垂下了困住她的双臂,她终于自由了。
她旋即收起了笑容,翻给他一个炙人的白眼,抽身从容离去。
她知道他一直在目送她,因为她感到了背上滚烫的目光,没有一点阻扰地追着她。
她加快了脚步,影子拉成一条鸢尾叶,叶头是她,叶尾是迟迟不肯离去直到踩在脚下的叶影也消散枯萎的男人。
她打了个电话给谢剑虹,问她在哪,她去找她,她说她想喝酒。
谢剑虹那头一口应了下来,报上了地址,然后说现在就去给她买酒。
其实她方圆一公里以内压根没有酒吧。天色已晚,灯影稀疏,周围都是办公单位和写字楼,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和咖啡店倒是不少。
谢剑虹抬头,是一家叫“书之屿”的店,推门进去,还有打工人正敲着快要冒火星子的键盘的声音。
“你好,我们马上要打烊了,有什么想喝的吗?最后一杯午夜咖啡,我请你。”店主是个年轻女孩,见到一身班味的谢剑虹,还以为她是打算换个地方继续上班。
可等谢剑虹走近了,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
谢剑虹心里没谱,还是打算试试,试探着问道:“或许你们店里有现调的酒吗?”
她不抱希望,抬头望了眼nu,更加确定了只能去便利店买瓶加防腐剂的瓶装酒了。
店主轻笑出声:“女士,我们这里是书咖。”她顿了顿,又话锋一转道:“但是我可以给你调一杯店主特制的果酒,我请你。”
谢剑虹嘴上道了谢,心里还想着待会怎么搞到付款码才好。
她就近找了座位坐下来,望着女孩忙碌调酒的背影,突然觉得女孩的面孔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轻声问道:“你好,或许……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话说出口,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拙劣的搭讪人,说出了最俗套的初见台词。
这么青春活力的女孩自己怎么会和自己有交集呢?和她有交集的年轻人,大概是需要上少年法庭接受制裁的那种人,比如某潘姓男子。
大概美都是千篇一律的,丑才是别出心裁的。她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和她相似的女孩,才会觉得眼熟。
和调好的酒一起端到她面前的,还有一本书,是中译本的《少年维特的烦恼》。
谢剑虹想起她刚刚说这里是书咖,反正妹妹还没到。她便拿起这本页脚已经有些泛黄的旧书,微笑着寒暄起来:“你喜欢歌德的这本小说?我小时候也读过,还不错。”
女孩接着她的话说:“但是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对吧?”
谢剑虹眼中滑过惊愕,她本是客套,未曾想真跟她认真讨论这本书。
她尚未回答,女孩继续说道:“这是一个自以为深情的男人对一个无辜女人爱而不得,最后用人家丈夫的枪自杀不说,还要写信给对方告知一切,解脱自己折磨他人的故事。”
谢剑虹的大脑像雨天遭到雷击的古树,她难得的语无伦次:“你,你是?我一定能想起来,马上……你是……我想起来了!”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笃定地说道:“你是那疯子的同学。”
意识到说错话了的她赶紧改口道:“你是我以前弟弟的同学,他生日的时候犯浑,差点伤着的那个女孩。”然后有点尴尬地说道:“抱歉,太久了,忘记你名字了。只记得你有个特别的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