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父母,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会被讹上。而且你不是警察吗?警察怎么会骗人呢?大人们不都说有困难找警察吗?”
谢巾豪听到那句没父母,愧疚到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可心底的怜悯还没升起来多久,她又觉得好笑,什么时候想喝可乐也算困难了?
便又问道:“小朋友,那你别的家人呢?你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这么乱的地方?对了,你怎么肯定我一定是警察呢?只凭我这身衣服吗?那如果我买了身假的制服穿着到处骗人呢?”
男孩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了几秒,旋即笃定地道:“我有奶奶,她去取票了。你没有给我出示你的证件,所以你说的这种可能性确实有,但是不大。”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刑法里不是规定说穿戴军人服饰,冒充军警人员谋取非法利益,就构成‘冒充军警人员招摇撞骗罪’吗?你如果是假的,那穿出来招摇过市还坑蒙拐骗,万一遇上真警察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巾豪:“……你上辈子的事没忘干净?”
男孩不耐烦地瘪了瘪嘴,委屈道:“都是我奶奶讲的,又不是我编的。”他回头看了看售票厅的方向,焦急道:“漂亮姐姐,所以你到底能不能请我喝可乐吗?再过一会我奶奶回来就来不及了。”
行吧,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况这小孩嘴还挺甜呢。
谢巾豪从背包里取出了另一杯瓶装的可乐,本来是她对付夜班的快乐水。她递给男孩:“喏,你奶奶回来可别说是我给的,就说是你自己买的。感觉你奶奶是很厉害的人,我肯定惹不起。”
男孩开心地接过可乐,猛吸了一口,骄傲地道:“不会,我奶奶不喜欢为难别人。她是法学院的老师,经常备完课先给我讲一遍,还问我这样讲能不能听懂?”
那张几乎是埋在吸管里的小脸突然抬起来,俏皮一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像你这么大的哥哥姐姐们太笨了,毕竟她的课上有人睡得可香了。”
谢巾豪柔柔的他的头,感叹道:“人小鬼大,等你长大上节早八你就老实了。”
她不打算再和小孩扯皮了,道了声再见想走。小孩却突然拉住她,让她陪自己等奶奶回来,还说奶奶看到她会开心的。好吧,好人做到头,送佛送到西,万一她离开的这当口有人把小孩拐走了怎么办?
她干站着无聊,就开始没话找话:“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小就戴上眼镜了?”
尚未听到答案,原本平静的站前广场突然之间乱作一团。从售票大厅的方向突然涌出了很多四散奔逃的人,像是在避开毫无预兆爆发的山洪一样狼狈。
奔逃的人群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快跑!砍人了!快跑!有刀,刀!”
她的大脑迅速处理着接收到的信息,一个“砍”字让她骤然就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在那短短一瞬间里,人的本能让她想和他们一同奔逃,但身上这份衣服带来的使命感却让她朝着危险方向迈开了脚。
但被男孩死死攥住了她的衣角,童声里带着颤音:“血,姐姐,血……”
那些像无头苍蝇一样慌乱奔逃的面孔上无不沾着或多或少的鲜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有人伤在后背,有人抱着臂膀,有人捂着胸口,有人揉着肚子,有人直接躺在地上……聚众?持械?斗殴?这三个词瞬间划过了她心头。
她把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揽在自己怀里,掏出手机按下了110三个数字。她不是匹夫,不会在手无寸铁的关头逞无用之勇。
用最简单的语句陈述完案情后,她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一副极其可怖的画面出现在她眼前,那是一个抱着小女孩的男人,紧追在父女两身后的是一个黑色长袍黑色蒙面,只露着一双眼睛的人。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已经不能说是刀,长度完全可以称之为剑的武器。
大约是看见了谢巾豪那么显眼的蓝色警服,父亲跌跌撞撞地奔她而来,在那把长刀落在他的喉咙上把女儿推向了同样牵着一个孩子的女警。
在父亲的热血洒过来前,谢巾豪稳稳地接住了女孩,那是多么人间炼狱的场景,可她来不及捂上两个孩子的眼睛。
她的制服、她的性别、她左右手牵着的两个孩童,她几乎是一个完美的行凶对象。
那黑衣人几乎是立即锁定了她,手提长刀朝她而来,她拉着两个孩子疯了一样地向前跑。
如果是她一个人她或许有脱身之机,毕竟她在校的时候也是校短跑纪录的保持者,可是她现在一拖三,到底胜算渺茫。就在她意识到那抹寒光要劈下来时,她几乎认命一般地把孩子们先护在自己怀中。
预料中的巨痛并没有到来,她和怀中的两个孩子被猛猛推了出去,只有手指感到了被划伤的阵痛。一个浑厚的男声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吶喊道:“跑!去找所长!”
“启明!”她认得男人,他是车站派出所的一名民警,那把夸张的长刀此刻正插在他的后背。她自然也认得他口中的所长,可是眼下她哪里顾得上再去找人呢?
已经有两个壮年男人倒在她面前了,她不知道今夜还要亲眼见证多少人殒命,她该带着两个孩子向哪跑才安全呢?
就在这样争分夺秒的生死关头,一个阿姨杀了出来,抱起她身旁的女孩就跑,一边跑一边招呼她:“去德克士!那里人多。”
阿姨的建议很合理,相比周围其他店铺的安全设施,那里确实是附近最好的避难所。谢巾豪紧也抱起手里的男孩,紧跟在阿姨后面,朝着才离开没多久的德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