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了狠,继续道:“潘纯钧,你根本就不需要亲人,因为你根本不珍惜你拥有的亲人。你一遍遍试探他们的底线,直到他们推开你……下车,我不想再说一遍。”
她仿佛扯下了他最后的遮羞布。他这才发现,那些他自以为隐藏很好的、见不得光的心思,她一早就发觉了。但一直维护着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假装没看到上面的破洞。所以她当年避自己如洪水猛兽,不肯来机场送他。所以她对他刚刚突然的吻才抗拒但不震惊,厌恶但不意外。
他的脸僵硬了几秒,很快又神色如常地道:“所以你那天才不来送我的?原来如此,那我原谅你了。看来人家说的对,你不光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吻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谢巾豪诧异他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厚:“你——原谅我?你凭什么原谅我?犯错的有病的人是你,你原谅我什么?”
可他却不回答,只是一本正经地问她:“那既然你把话都说开了,那请问我现在能追求你吗?我异父异母的姐姐,嗯?”
谢巾豪的手又重新握上了方向盘,因为她得找个地方安放双手,才能控制自己尽量不把手扇到他这张张狂的脸上。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当然不能。”
“为什么?反正你也不打算认我了,我们又没血缘关系。难道你已经有男友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分手的。还是已经结婚了?也没关系,可以出轨的。或者你接受开放式婚姻吗?我没问题的。”
谢巾豪定定地看着对方,如果目光能杀人,潘纯钧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突然间她倾身向前,把副驾上的人逼得向后紧贴在了椅背上,嗅了嗅他身上的问道,目光不解地问他:“潘纯钧,你该不会在国外嗑药了吧?我知道那边有些东西合法化了,但是这不是你脑子彻底坏掉的理由。”
谁料副驾上的人轻笑道:“你别靠我这么近。这个距离,要么是要揍人,要么是要接吻。据我所知,你应该不是后者。但我不保证你不想,我也不想。”
见他真的向自己逼近,谢巾豪立马坐回了自己座位。
“开车吧,回挪威森林,我睡会,到了叫我。”副驾上的男人闭上了双眼。
“你非回我家不可吗?你现在上去住酒店,钱我来付,这样总行吧?”
听到这里,被醉意和倦意双重袭扰的人慵懒一笑:“我要说我家也在那,你信吗?”他打开手机,给身边的人看了几张照片,谢巾豪几乎两眼一黑。那是几张挪威森林小区的房屋产权证书,上面有他潘纯钧的签名,时间是半个月前。也就是说他不仅这这里找了工作,竟然还买房了?还就买在她家旁边?
谢巾豪承认她开始慌了。原来他不是心血来潮才回的国,他这分明是蓄谋已久,分明是处心积虑。原来他来势汹汹,打得不是突袭战,而是持久战。
可她谢巾豪怎么会是轻易认输的人呢?既然他宣战了,那她就收下战书,她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故人归(二)
一场荒唐的战争,一个危险的邻居。
在连夜卖房搬家和寻找可靠战友之间,谢巾豪选择了后者,因为姐姐是她永远有求必应的铠甲。她如实向谢剑虹陈述了凌晨酒店门口那个冒犯的吻,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问她能不能借她枪一用?她要去隔壁给那疯子一个痛快。
这当然是姐妹间的玩笑话。这天一下班,谢剑虹就忍着宿醉带来的头疼,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直接搬去了挪威森林。
谢剑虹的家离单位很近,是套一层一户的大平层,三百平里包含了泳池和露台。她很享受这种步行十多分钟上班的距离,可要搬去妹妹家,她每天开车上班即便不堵也得半小时。
“我这可真是舍命陪君子了。”她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没来由地想起江歌案。
她望着对面的房子,目光幽深,关切地问妹妹:“我要不要给你找个保镖?”
谢巾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姐,还没到那程度。你妹妹是个警察,每天上班身边跟个保镖?完蛋了,我这警队公主的头衔是彻底拿不掉了。”
谢剑虹摇摇头:“旁边如果住着的是个正常人,我都不担心。但那是正常人吗?那是十四岁就能自己买零件组装枪的主!那是你跟他摊牌,他还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说要追你的疯子。”
忧心忡忡的女人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你姐我已经很理智了,我至少还在跟你商量。可千万别让爸妈知道,尤其是咱爸,他那杀伐果断惯了……说不定你哪天上班的时候就接警,说有个钓鱼的老头在滇池里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
谢巾豪虽然觉得事情不会严重到威胁自己人身安全的地步,但她依然很犯愁。
潘纯钧现在一副要在这个城市扎根的架势,她的工作单位和社会关系比她的脾气都稳定,自己要怎么跟周围人解释她和他的关系?
说是弟弟?局里年龄大点的人,确实会记得她多年前有过一阵子弟弟,比如师傅。但是像路平这样工作了才四五年的同事,才不会记得那段久远的关系。
那不和他们说他曾经是她弟?但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定律,他们知道二人那段过往是早晚的事。
毕竟知道过去的人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谢英姿是退休了,又不是落马了。她早晚能从自己领导那里知道有个年轻男人缠着她。
完蛋了,谢巾豪头一次觉得潘纯钧是个烫手山芋,就算扔出去前也得烫掉你一层皮。小时候领养他的时候都不觉得有现在这么麻烦,只觉得他是个脾气古怪且难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