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班一群人喊得震天响:“加油!加油!加油——”
班上的男生每一个都很争气,从第一棒就开始甩瞭另外几个跑道的人好几米,后来距离越拉越大,到容溪那一棒的时候都快拉开第二名半圈瞭。也芝混在加油声裡,看著容溪跑过去,忽然有点喊累瞭,莫名其妙就累瞭不愿意喊瞭。身边都是给他加油的,容溪!容溪!加油!一声声不绝于耳,无论如何十一班都会赢瞭,这麽多人给他加油,甚至还有不是自己班的人喊他名字给他加油。
也芝忽然就不愿意像刚刚那样大声喊瞭。
她安静下来,隻轻轻说瞭一声谁都听不见的加油后就彻底安静瞭。看著容溪以拉开第二名三分之二圈跑道的距离冲过终点线,十一班欢呼起来,杜康同身边的学生一个个击掌。好多人跑过去簇拥在容溪身边,他身边站得最紧的一圈都是男生,也有女生站得远几步看著他。
隔壁班的班主任走过来说:“哇杜康,好命啊你。最会读书的都在你班,现在校运会还是你班最强。”
杜康笑得眼尾纹格外明显,他讲是啊,是啊。
其实隻是眼下轻松,后排的男生有现在格外争气意气风发让全班热血沸腾的时候就有上课捣乱把小隻的语文老师气得上不下去课要杜康拎著教鞭进来凶的时候。也芝记得那天,就是那个和她前面一个学号女生,也芝眼裡全班最漂亮的女生,和她谈恋爱的一个后排男生是全班最调皮的之一。那天上语文课,他在后头玩手机,玩著玩著还激动起来,语文老师说把手机交出来,他不肯,几个拉扯下来,那个男生呛语文老师说你凭什麽管我,气得语文老师上不下去课。然后语文老师出去,班主任杜康就来瞭,杜康的教鞭就像个摆设,除瞭刚开学那个月学基础算术的时候平均落在全班人手上两下之后再也没见他用过,永远隻是拿著,然后敲桌子,敲黑板。杜康讲:“管不瞭你瞭是不是。手机,拿出来。”
他还是不给,杜康就拎他出去,也不知道讲瞭什麽给杜康气得一两下声音高到班上都听得见。那天也芝看瞭一眼窗外,那个男生比杜康矮一点,比杜康黑多瞭,他背对著全班,杜康倒是能看见个侧脸,一看就是一副学生拽得要死又不能不听,老师苦口婆心试图救回大道对方屁都听不进去的场面。
这样的场面在十一班,仅开学两个多月就发生瞭n次,大傢都见怪不怪瞭。也芝收回视线,无意瞟到自己前一个学号的漂亮女生,她的头发又短瞭点,到耳朵以上瞭,这样的头发还真是脸型五官都得格外出衆的人剪才会锦上添花。听说她和他分手瞭,虽然也芝和男生完全没有接触,但心裡暗暗觉得,蛮好的,分得蛮好的。
真是不好意思,她又拿出心裡那杆秤瞭。
眼下容溪走出包围圈,背后又有一群人跟著他。隻是有的一看就是关系好的朋友,几个男生站在旁边,后头一些没见过的脸,可能是别的班的女生。也芝看瞭一眼,转身回瞭班。
班上三三两两的有几个人,方子涵和平春都在。她们好像在写作业,校运会的时候写作业,也芝自问是没这个自制力。虽然她什麽竞技项目都没报,在操场上晃悠晃悠看看不认识的人跳高跑步扔球都比坐在班上写作业对她来说有吸引力。也不怪考不过人傢呢,付出的时间和努力还有心力不是一个量级的。运动会后就是半期考瞭,入学考后的第一次大考,校运会前也芝常看见范文敏捧著个教参在路上读。其实她要是走到广播台上去就会知道,一沓全校各个年级投稿来的广播稿下还藏著她的教参。老师孩子裡,好像自动分成瞭两个无形的阵营,一波是高明方子涵范文敏,你想都不用想这几个肯定卷生卷死生怕谁比谁考得比自己多几分,另一波是也芝诸婕,要是不说根本没人会知道她们是教职工的孩子,在学校自己也没觉得这个身份给自己造成瞭什麽压力,也没什麽要为爹妈考出一口气的觉悟。至于也芝政治老师的儿子陶元甲和另一个男生,难说他们属于什麽派,反正也不在教室常在操场晃悠,但傢长好像又没也芝和诸婕傢裡看得开。真是轻松又难搞的十几岁。
诸婕跟著同学也从楼下爬上来瞭,方子涵好像写完瞭作业一隻耳朵戴著有线耳机在听歌,诸婕回来后,她们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聊天,平春今天坐在瞭方子涵同桌的位置上,于是又是自然而然的三个人在聊天。也芝正在想她要不要再下去逛逛,忽然听见前排方子涵在叫她:
“也芝,你有喜欢的明星吗?”
这是也芝,第一次被邀请加入她们的阵营裡。
以及
尽管后来也芝同平春关系最好,她都实在是想不起来她和平春是怎麽熟起来的瞭。平春对人的壁垒比自己要强些,回溯隻觉得唯一的可能性是上下学路上碰见,不好不打招呼,打瞭招呼就要聊天,起初几次肯定是尴尬的聊天,到后来聊熟瞭点,可能就熟瞭点。
很多年后她问平春:“我们是怎麽熟起来?”
平春说:“想不起来瞭。可能是慢慢就熟瞭。”
确实是这样的。
有些东西,慢慢就这样瞭。有些东西,忽然就那样瞭。
也芝忽然就跟方子涵这几人熟瞭,为瞭这场聊天她错过瞭看容溪跑八百米。等她抽身出来走到走廊上,隻能看见底下乌泱泱一群人,这裡一堆回班的,那裡一堆回班的。也芝眯著眼,感觉那个人群裡比别人好看一些的是容溪,又感觉好像不是,那时候起她就隐隐有些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