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少人应和起来。
“就是就是,你们是没看见这人刚来的时候,穿得那叫一个骚,衣服要垮不垮的,眼睛跟那山里的狐貍似的,含情脉脉,恨不得全天下男人都迷上他。”
“死了好啊,死了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大抵是这话说得实在太毒,又或许是有人发现了叶篱,压低声音道:“行了行了,人都死了就消停点积点德吧,没看见还有小孩子在呢。”
那几个妇人看了他几眼,只好歇气闭了嘴。
大哥哥死了。
死得毫无预兆也毫无尊严,全身未着一片衣服的飘在河里,面容青白发胀,丝毫看不出生前美丽精致,纤细的四肢肿得像是鼓起来的气球,平日总是打理得乌黑发亮的发丝了无生气的漂浮在河面,像一张巨大的网缠住了他。
可没有一个人为他哀悼,还在他死的这一天,用尽最恶毒下流的话语编排他,生前死后都未得到善终。
原来世人的恶竟是这样的吗?没有理由、满怀怨恨、倾其所有地把想要好好生活的人拉下地狱。
仅仅只是因为他是炉鼎,使得这个注定不被世人接受的身份成了他的催命符。
小泥人摔在了地上,他那天回家后,突然发起了烧,烧得神志不清,满嘴喊着大哥哥大哥哥。
等他再好起来的时候,大哥哥的尸体已经被村长埋在了后山,没有墓碑,也无人祭拜,只是许多年后,等他知道了世界上还有炉鼎的存在后,一名身着紫衣的英俊男人来到桃花村,问他有没有见过大哥哥。
他说见过,然后将人带去大哥哥的墓碑前,那男人先是一震,而后竟跪在地上,痛彻心扉地哭了起来,哭得天地失色,悲伤不止。
可他只是冷眼站在一旁,心中空荡荡的。
他亲眼见过大哥哥是怎么死在众人的谣言下。
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炉鼎,成为当年死在众人口舌下的其中之一。
藏书阁空旷幽静,好似一张无边无际的黑幕罩住了他,让他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地方,只能双脚虚浮地站在原地,一阵天旋地转。
无言的恐慌无助袭上叶篱的心头,他慢慢蹲下身子环抱住自己,即使如此,那噬人的冷意依旧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每一寸肌肤,深入血液,冷得他牙齿发颤。
他该怎么办,假的吧,这一切都是假的吧,他怎么会是炉鼎呢,怎么会呢。
叶篱咬紧牙齿,死死盯着地面,不知不觉,双眼渐渐模糊起来,他该怎么办,等着成为炉鼎那天吗?这念头划过心头后,紧接着死命摇头,不,他不要当炉鼎,绝对不要,他不要成为别人口中的婊子。
无情师尊的小徒弟(11)
恐慌间,叶篱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师尊的俊美脸庞。
如果是师尊呢,师尊肯定不会嫌弃他的。
就像在大海里漂浮不定的浮萍找到了依靠,叶篱猛地抬起头霍然起身往外走。
他走的极快极促,门口的守卫转眼间只看见一道残影闪过,墨绿色的束发带利落地划过眼前,是很浓墨重彩的一笔,藏书阁早已没了人。
但人走了,隐隐约约中,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抹淡香,这香味实在是撩人得紧,守卫忽然动了动鼻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心道,这才三月份不到,哪里来的花香?
不过别说,还挺好闻的。
叶篱闷头走到慕云衡的住处,远远便看见纸窗里泻出几抹光亮。
是师尊回来了?
心底闪过这个疑惑后,叶篱慢慢停下脚步,眉眼踌躇,不知道进还是不进。
他纵然是想要一个人肯定自己的身份,但转念想到自己要将这个秘密坦诚于他人眼皮下,反而犹豫起来。
人与人之间就算是再亲密也会有龃龉,哪怕师尊见多识广,必然也知晓炉鼎是什么,但叶篱还是怕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意外。
他实在无法面对师尊得知自己是炉鼎后的惊讶眼神。
可这天底下,除了师尊,没有其他能让他完全信任的人了。
叶篱咬紧下唇,双眸湿润的看向几步之遥的房门,几秒后,他还是退了几步,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进进退退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炉鼎天生貌美,叶篱才刚觉醒不久,那股子媚态却已经初见端倪,宛如春天刚发出嫩蕊的花儿,青涩含羞,白皮粉面,要是周围有人的话,定会引发一阵惊叹声。
就连忧愁都无法掩盖半分他的美貌,只会让见了他的人生出想要将其护在怀里揉碎的心思。
叶篱逐渐坚定神色,走上前敲响了房门,心跳入擂鼓。
不出几秒里面就传来了道淡淡的声音。
“进来。”
叶篱葱白的指尖搭在门上,缓缓推开,只见慕云衡正坐在桌案前,手里握着毛笔,想来应该是在练字。
慕云衡一见到叶篱,眼里立马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晦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现在的叶篱给他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脸还是那张脸,但脸上的神态却不复之前那么娇憨,而是变得变得魅惑了些,这个词放在之前的叶篱身上其实是带有侮辱性的。
但放在此时的叶篱身上,简直毫不违和。粉面含春,水眸湿润,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像带着把钩子,势必要把人的七魂六魄给勾出来。
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升起些龌龊的难以启齿的念头,更何况是对叶篱抱有别样心思的慕云衡。
而且,他似乎还闻到了一股很怪异的味道。
慕云衡眸色深沉地按捺下心底的躁动,放下毛笔问道:“阿篱,这么晚了来找为师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