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九州看着野兽进食,感觉并非粗鲁,而是憨直可爱,坦荡率真。
就像是他进家门之后便脱下了沉稳高冷的皮衣外套,裸露出里面的薄绒毛衣,暴露出天真柔软的本性,还有贪吃的天性。
在一个月前,他们拿到了检查结果——全都是阴性,大概率平安无事。
那天,庄九州带孟襄陵回了家,两个人默契地绝口不提那双红彤彤的眼眶。
“先带你认个门。以后要是方便,就过来待会儿。”
孟襄陵很喜欢他家摆设的品味,极简之中又融入了中式风格元素,更有着一排排书架,摆满了社会学心理学的丛书,还有些中药、民间故事之类的书,十分符合神棍与教授的形象。
像是点燃的香炉,打造成灯笼形状的落日灯,为原本冷清的房间增加了些许温暖的氛围,空气中的木质香抚平归人的心。
孟襄陵都快不好意思带人回自己家了——某种程度上乱糟糟的,毕竟平时没什么收拾的心思,都等着休假才做大扫除,一做一整天。
“今天没带庄老师去,真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藏起来,真的是没收拾,不好意思让您看。”
“我知道。等你准备好。”
“难道庄老师早就准备好这一天了?”孟襄陵开个玩笑,却见庄九州难得的有些促狭,低着头切了两片柠檬,放到玻璃杯里。
“不如说,我早就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你。哪怕身为观察者触犯了隐形的禁忌,但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有多值得。”
孟襄陵微微脸红,这是夸自己呢?
“庄老师第一眼见到我,不是那次算卦吧。”
庄九州摇摇头,递给他柠檬水,“是你事无巨细地在挑围巾。花色,材质,款式,搭配,你能把他日常的行为习惯说得头头是道,真正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问题。而那个人,他当时就在不远处的专卖店,陪着一个富婆买爱马仕。”
孟襄陵怔住。他记得那是圣诞节前,正赶着有个跨年晚会的彩排,但他还是紧赶慢赶地去了商场,只为了给那个人买个礼物。
那份礼物后来消失了。毕竟冬天过去,他们之间没能坚持到下一冬。
“最开始,我以为是儿子在陪母亲,而我正被你的表现吸引,没有太关注他们。再过一段时间,我知道你们才是情侣,我才想起那两个人的互动明显突破了亲情的关系,但不像情侣,而是奴隶和主人。”庄九州轻声说,“我甚至有一瞬间怀疑你是知道的,故意的。”
孟襄陵抿了口酸溜溜的柠檬水,慢慢摇头。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富婆,爱马仕,奴隶……他只在乎着怎么处好关系,尽己所能地付出与爱护。
自愿付出的自己倒成为了他们py中的一环?
“我不希望你成为他们圈子中的牺牲品。”庄九州微微咬牙,“但我又不想成为你认为的破坏者,我犹豫了很久,久到你们之间再次爆发,出走和郁闷的仍然是你。我知道我忍不下去了,即使我们之间只是陌生人,或许只能用这种方式提点你。”
孟襄陵想要开口,开口却哑然,心里像是无法熄灭的三昧真火,又像是惊涛骇浪中的孤舟一叶,却在某个瞬间骤然平静,落针可闻的安静。
平静的中央,是梦里曾见得的拿着蝴蝶灯,身边月白长衫坐在那里的庄九州。
是梦非梦,化人化蝶……如今落在身边,仍然有几分虚幻。
凤眼阖拢,庄九州声音低哑,“但我越陷越深。对你的观察越多,了解,推断,检验的想法也越发强烈。”
孟襄陵在沉默中靠近,放下杯子,双手微张,目光里浮现着无限温柔。
“庄老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想……”
庄九州微微抬起头,眸子中闪烁着光彩,“给你一个拥抱。”
“庄老师又算了个准卦。”
孟襄陵扑过去,紧紧地把人抱住。
还有什么比双向奔赴更让人欣喜的?
那大概是双向奔赴之后仍旧挂念着热爱着彼此。
这个月来,庄九州没有再去算卦,而是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往,写着长长长长的论文。
临近年底,很多事情都开始忙碌起来,两个人仍旧是聚少离多的状态,但也都认了门,偶尔互相去坐坐。
像是今天,还是庄九州主动邀请,让他下班后过来休息。
一个是距离近,还有一个,自然是想好好抚慰打工人的身与心。
桌上的碗已然倒扣在沥水篮中。
连落日灯也被摁下,免得打扰在夜色中陷入沉眠的爱侣。
屋外寒风大作,屋里温暖如春。
欢迎小猫
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干燥的热空气猛然涌出,与冰冷的楼道空气战成一团。
黑猫循着温暖不请自来,占屋为王。
原本还竖着耳朵警惕地打量,看两个人敞着门儿,正给对方整理衣服,偷偷溜进去,过了一会儿便谄媚而熟稔地打起滚。
“哎?”庄九州微微睁大眼睛。
“怎么?”孟襄陵转过头,看着小黑猫躺在地板上舒服得不行的样子,忽然又想起那时吃猫罐头吃得满脸的小流浪猫。
“这只猫……是之前我出卦摊,常在我身边打转的,我喂过它几个蛋黄。”
孟襄陵蹲下身子,“我之前也喂过一只猫,在你之前支卦摊的地方。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它。”
正说着,躺着的小黑猫亮起乌黑的眼睛,忽然盯住他,吐出舌头,随即扒拉着地板转个圈儿,又拿屁股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