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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港大到半山,一路都是山道,车辆限速在20码以下缓行,顾影降下车窗,听见椰棕树沙沙的响声,湿润柔和的海风穿过叶片轻擦着她的脸,午后的太阳透过茂密的行道树在挡风玻璃上轻晃。原来山上的香港和地面不同,没有霓虹灯牌车水马龙,只有大片的绿,冻玉一样的山林湖泊,而这里和拥挤的中环闹市区只有一道之隔。
车子驶过著名的白加道却未停下,而是拐上了中间岔出的一条柏油马路,旁边的柠檬黄路牌写着繁英双语「私人物業」,自此之后,道路上不再有别的车辆,两侧的行道树也从千篇一律的椰林变成了松树、灌木丛与鲜花的三叠结构。这时节种的是烈焰鸢尾花,如一条火舌热烈地燃烧到道路尽头。鲜花易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维持这种奢侈的风景。
沿着这条路又走了十分钟,眼前终于出现一小片湖泊,天气晴好,能看见湖心岛屿上纯白色的三折别墅。车子穿越连接岛屿的宽阔大桥,通过两座安保哨亭,穿过花木扶疏的园林,开上了别墅旁边的空中停车场。
停车场是一栋全景玻璃大楼,花瓣一样旋转而上,像一个巨大的展柜,把豪车当玩具排列在其中。上行的过程中,顾影确信自己看见了她在埃及坐过的那款越野车,但不只是一辆,而是一个系列所有色系一字摆开,比贵妇买包还要轻描淡写。
车子停在和别墅联通的走道入口,面前是一道室内瀑布,自二十米挑高的玻璃穹顶倾斜而下,流入下面波光粼粼的莲花池,周围蝴蝶环绕。Emma下车将顾影请出,轻鞠了鞠身体,“顾小姐,欢迎到家。”
住三十平握手楼的顾影:“……”
她仰头打量着这栋盛似热带植物园的别墅,“沈先生平时就住在这里吗?”
Emma引她进门,把大衣交给佣人,“先生不喜欢离中环太近,平日大多住石澳,不过这栋别墅后园里的玫瑰是最漂亮的,等下你就能看见了。”
佣人带他们七拐八拐,不知走过了多少重旋转楼梯,这个厅那个厅,终于进了一间套房。
这间套房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四壁空旷,中间只放一只茶几和贵妃椅,一只人台放在旁边。一侧落地玻璃幕墙打开,外面果然是一片玫瑰园,幕墙旁边有一个内嵌的落地触控屏,Emma对着屏幕点按几下,平整光滑的墙壁翻起,弹出了一整面玻璃展示衣柜。
“顾小姐,今天所有的款式,你都可以在屏幕里挑选,有看中的,会通过内部衣柜送上来给你。当然,各家品牌的sales也在楼下等着,如果你需要,也可以把她们叫上来服务你,全看你喜欢。”
说是这么说,但自从上次在埃及帮顾影准备过衣柜之后,Emma已经心里有数,顾影不享受被sales环绕众星捧月,人少一点,她才会自在。
顾影点点头,“这样就好。”
她在贵妃椅上坐下,随手点开一扇衣柜,只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咚一声关上柜门。
Emma连忙问,“怎么了?”
顾影脸上爆开天和陆莹云一起在全香港的大学巡回面试,有天经过尖沙咀,看见对岸维多利亚港的著名天际线,终于看见属于深石的那座通天塔。顾影隔着一片海港的距离向云雾之上仰望,被太阳晃了眼,什么也看不清,但她知道,沈时晔一定就在此时此地。
“那个谁……”莹云都不敢提他名字,“好像都没有来找过你。”
“反正我也不想找他。”
二十度的冬天真是太可怕了,顾影卷起手里的资料扇风,慢吞吞地吐出后半句话,“……他真的,太难伺候了。”
陆莹云在旁边哼哼冷笑,“你是后宫佳丽三千,等着皇帝翻你的牌子。”
深红色的电车到了,顾影踏上去,投下两块硬币,跟着唉声叹气,“你抬举我了。我是皇上衣柜里的一条袍子,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打开柜子来摸一摸我。”
说曹操曹操到,刚挖苦完,顾影就接到了Emma的电话,“顾小姐,我这里有几件睡裙需要你试一试,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我来接你上半山?”
听得出,Emma已经极力说得很职业、很得体,但奈何睡裙两个字就是怎么听怎么不正经,顾影撇眼莹云,捂住听筒压低声音问,“什、什么睡裙??”
“唔,”Emma含蓄道,“是先不来?”
“不来!他现在在内地开会呢,走港珠澳大桥天天堵车,他就算现在立刻回来也要三四个钟头呢。”
Emma直接斩钉截铁给她看会场直播,明亮的高层会场内镜头闪光不停,捕捉到男人冷淡英俊的侧影。
“哦……”顾影半信半疑地坐了回去,佣人见缝插针给她投喂港式甜点,她一吃甜的就很好说话,“好吧。”
可惜顾影不知道,港澳的富人来往两地并不会走地面,而是搭乘直升机。一个钟头之后,幻影车队已经回到玫瑰园外,Emma撑起黑伞把老板请下来。他刚出会场,一身深色暗纹西装,还保持着冷漠无情的掌权者形象。
根本想象不出来,他会怎么去玩女人。
也许,他的一丝不苟,他的端正严肃,他的方巾领带袖口,通通都是工具。
Emma定了定神,不敢造次,聚精会神地等他吩咐。
沈时晔抬眼打量着上层的落地窗,那里放下了一层薄纱,里头影影绰绰,看不清什么,反而更令人遐想连篇,“她有没有问过什么?”
Emma被问得猝不及防,“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