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唇嗤笑一声,手上还沾着温热的血,直接掐住她的脸颊,粗糙带茧的拇指毫不怜惜地在她柔软的嘴唇上狠狠一划,令嫣红鲜血染湿唇瓣。
“你在发抖。”
玄负雪干巴巴地“啊”了一声,绞尽脑汁找借口:“我怕那刺客真的伤到尊上,心里担心”
凛迟勾起的嘴角愈发上扬,声音沙哑粗粝仿佛在沙石地里滚过一遭:“你也会担心孤?”
玄负雪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从前同他没大没小、颐指气使,现下无缘无故改头换面讨好卖乖,换成她是凛迟,她也不信!
凛迟又重重地拨弄了几下她的唇瓣,看见它被蹂躏得轻微红肿,漆黑眉眼里便粲然带了笑:“孤记得你说过,不愿叫孤尊上,为何偏偏今日左一个尊上,右一个尊上,叫得好欢?”
她才没有!
玄负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觉得现在无论如何说什么都像别有居心。她只盼望凛迟不要多想,别将今日刺杀之事同她牵连起来,也别秋后算账非要追究到底把她先前救过刺客的事情查出来。
“尊上!我等听见殿内有异动,可是有人行刺?!”
迟到许久的宫卫们终于反应过来,乌泱泱地列队执兵,顷刻之间便将躺在地上昏迷的刺客围了起来,为首的魔将脸色雪白,直直单膝跪地,龙精虎壮的莽汉额头居然渗出了大颗汗珠:“是、是属下失职,未、未、未能查清、清”
他竟是怕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凛迟这才大发慈悲地转眼看了他一眼:“今日负责值守宫内的,是你?”
魔将抖如筛糠,不敢辩驳:“是,是属下,属下无能,属下——”
他话没说完,凛迟便五指成拳,轻轻一捏。
噗嗤——
魔将整个人爆成了血雾。
淅淅沥沥的血滴即将喷射到玄负雪脸颊时,凛迟斜睨一眼,伸手替她挡掉了。
玄负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事后她是如何回的百花殿,又是如何被吓坏了的青儿连哄带劝请去休憩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心力交瘁,她闭上眼睛,却连梦里都不甚安稳。走马灯似的一幕幕真假掺半,搅和得心神不宁。一会是二师兄死而复活,同师父站在一道,语重心长地教训她从前只知道贪玩享乐,不思进取,凭空长了一身好天赋,却偏偏把自己养成了个五体不勤的残废,以至于如今空有一副绣花架子,没杀过几个魔,还能被凛迟杀人的场景给吓倒。
一会梦里好像又回了见孤峰,她还是那个人人宠爱的三师姐,每日最苦难的事就是如何混过晨练,多一会时间窝在青松居里睡懒觉。平生见过最凶神恶煞的魔头是春读讲习课上被关在铁笼里、已经被打断手脚拴住铁索的魔物标本。
打过最凶险刺激的一仗是大师兄某日兴冲冲出关后嚷嚷着自己剑术有成,发疯似的挑衅了全宗门,也把她狠狠打趴在地,最后依旧由师父出头,一柄木剑就将大师兄教训得灰头土脸,乖乖地到青松居前向她负荆请罪。
旧人旧事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却消散成烟,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地牢。
玄负雪双手双脚被缚,闷闷的脚步声在她背后响起,梦里她哭得不知天昏地暗,因为知晓身后来的人将会在她身上用尽各种酷刑。
梦中凛迟依旧穿着杀掉刺客的那一身黑袍,脸颊上溅着半干的血迹,眉目之间满是阴桀暴戾,龇出犬牙森白,紧接着狠狠咬住了她的喉咙——
玄负雪猛地睁开眼,浑身发寒,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青儿怕她睡得不安稳,特地留了一扇窗,方便她叫人进来服侍,窗外夜色深沉,微凉的穿堂风拂过空殿,玄负雪被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更令她惊恐的是,窗下的太师椅上坐了人。
男人大马金刀地坐着,手里掂量着一柄匕首,锋刃在暗夜里闪烁着泠泠冷光,听见声响,他微微抬眸,眉压眼时看来就无端带上了三分睥睨审视凌人气势。
玄负雪开口时声音便不自觉带了抖:“凛迟,你在这啊。”
她压根不敢问这人半夜不睡觉,带着一柄刀,坐在她床边不声不响是要做什么,只恨不能直接以头抢地,干脆把自己装晕了事。
偏偏凛迟不如她意,反而起身,朝她走来:“孤审问了那个刺客。”
玄负雪僵硬地眨眼:“尊上真是好肚量,居然能容忍那种混账继续活着。”
凛迟坐在她身边,长眸深深地打量她一眼,才道:“孤问他是如何闯进阎罗殿的。你猜,他怎么回答?”
玄负雪心里要掐死人的心都有了!
什么叫东郭先生与狼?!什么叫恩将仇报?!什么叫好人没好报?!
她现在就是!
凛迟不等她回话,自顾自说了下去:“他说是这宫里,有一只小老鼠,替他指了路,还帮受伤的他藏了起来”
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床,淡声道:“就藏在这下面。”
玄负雪头皮都快炸了!
一瞬间,梦里落在凛迟手里后花样百出的酷刑惩罚在她脑海里飞速轮换了一遍。
她一点都不想死!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她就立刻做出了决定,咸鱼翻身似的扑了过去,握住他的手:“尊上,你先前是不是说过你失忆了?”
审问
“尊上您不是失忆了么!”
“先前是我不识好歹居然妄加揣测居然大放厥词——”玄负雪死死拽住他的手,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嘴皮子动得飞快:“我现下相信了!而且我还知道尊上在试图找回记忆——我能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