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眼前葱白的手指,殷灼终究还是没忍住,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叼走了那块糖。饴糖入口生津,覆盖了药的苦味。他终于从一片苦涩中缓了过来,慢慢吸舔着口中的饴糖。
他的头发软软地垂落下来,专心舔舐饴糖的样子十分安静纯良,一点也看不出他在广为流传的纨绔样子。说来殷灼、殷齐两兄弟相貌有些相似,只是殷灼的样貌比殷齐更精致一些,也难怪以前殷灼更得皇帝青眼。
最近霍嫣对太子的事上了点心,打听到太子以前的名声是极好的,但是自从先皇后去世,他便性情大变,频频惹出事端,惹得朝野上下怨声载道,连带着皇帝也愈发对他不喜。
之后才是殷齐以贤良之名慢慢树立威信,在太子出格之举的衬托下成了一代贤王。霍嫣眼中划过一丝晦色,不知这一世少了太子的衬托,晋王是否还能博得皇帝青眼。
殷灼嘴里含着饴糖,含糊地说道:“我还想吃糖。”
霍嫣看过去,他的脸颊微微鼓着,比平时可爱许多。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先喝药,喝完了给你。”
感受到头顶的动作,殷灼不由得呆了一瞬,但旋即又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其实这个霍家姑娘比他还要小上两岁,但被关心的感觉很不错。
想到这里,殷灼也就不排斥要喝药了。他点点头道:“嗯,我喝。”
霍嫣满意地笑了,端起药站到他身前。殷灼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要站起来喂我呀。”
霍嫣轻轻笑了一下,带着嘱咐意味地说道:“刚才那样喂太慢了,喝得越慢苦得越多嘛。一会儿我换一种方式喂你,太子殿下只管喝就好了。”
殷灼直觉不妙,他尽力拖延着时间,故作不喜地说道:“叫什么殿下,叫我的字。”
霍嫣微笑,太子殿下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她含笑说道:“好,灵渊哥哥。”
灵渊……哥哥!不知为何,殷灼的心间就像突然炸开了烟花,现在他才发现,他对会叫哥哥的霍嫣毫无抵抗力!
就在他满脑子都是那声哥哥的时候,霍嫣看准时机,捏住他的鼻子就往他嘴里灌药。
殷灼瞬间瞪大眼睛想要挣开,奈何这妮子的力气大得很,他竟不能动弹分毫。殷灼无奈,只能就着霍嫣的动作将药水一饮而尽。
霍嫣的动作粗中带细,看着灌得迅猛,实则喝完后殷灼只有嘴角溢出了一些药水,她那手帕给他擦拭干净,然后便去剥开另一颗饴糖的糖纸。
殷灼喝完后终于能逃开霍嫣的桎梏,他尽力向后仰去,想要远离这个可怕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霍嫣的形象和宫里的嬷嬷重合了,而自己则变成了被迫喝下毒药并且毫无抵抗力的弱小宫女。
然而他裹着被子行动不便,况且霍嫣还站在他面前,尽管他已经十分努力了,他们的距离依旧近在咫尺。
霍嫣将剥开的饴糖递到他面前,依旧微笑着说道:“灵渊哥哥来吃糖。”
殷灼看着霍嫣这样子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什么叫男人抵抗不了会叫哥哥的女人?让他来面对霍嫣试试?
他不自在地说道:“叫什么哥哥,叫我太子殿下。”
霍嫣奇怪地看了殷灼一眼,病人的脾气真是捉摸不定,她摇头笑了一下,说道:“好的呢,太子殿下。刚才喝了药,现在想不想吃糖啊?”
看着那颗诱人的饴糖,殷灼咽了咽口水,又被自己的口水苦到。他决定不再和自己的身体倔强,果断上前含住了饴糖。
这次他的动作有些鲁莽,嘴唇不小心碰到了霍嫣的指尖,霍嫣的心头跳了跳,看着太子殿下细细品味饴糖的样子,她也莫名地有些渴了。
饴糖一入口,嘴里的苦味就散了许多,糖液将他的嘴巴染得甜丝丝的,殷灼这才原谅了刚才霍嫣的鲁莽。
他瞅了一眼霍嫣,酸溜溜地说道:“谁教你叫哥哥的,以前从未有女孩子这样叫我。”一想到霍嫣可能这样亲热地叫过其他人,他的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意。
“嗯?”霍嫣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殷灼一眼,太子殿下今天真是奇怪,莫不是烧坏脑子了?
“自然是我的哥哥们啊,我有两个兄长,一个霍云是我的大哥,一个霍成是我的二哥。太子年长我两岁,自然应该叫哥哥。”
竟然是这样吗?殷灼偷偷红了脸,他也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不清醒了,怎么会问她这个问题。不过幸好他还在病中,病态的嫣红掩盖住了他脸上浮现的热意。
他故作镇定道:“嗯,你先坐回去吧。”
霍嫣依言坐下,她托腮盯着殷灼,眼里满是探究。
殷灼被她盯得不自在,伸手理了理被子,又将自己的头全部缩进被子,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屋里不仅有三个火炉,还烧了地暖,霍嫣光是坐在炕上都觉得有些发热,太子竟然还需要裹成这样,难怪这个破身体只支撑他活到了二十一岁。
太子今年十八,离二十一岁只有三年的时间了。霍嫣轻皱眉头,上一世太子是怎么死的?那时她身居后宅,只是听别人说了一嘴太子薨逝,具体的原因到不清楚。
可怜那太子半生勤勉、半生荒唐,最后就这么无人在意地死去,在他死后关于他的言论基本都是轻蔑而充满恶意的。
殷灼安静地盯着她,鸦羽般的睫毛在灯光下映出一片阴影,眼神不带丝毫杂质。
霍嫣无奈地笑笑,她又抓了一把饴糖出来,说道:“殿下要乖乖吃药病才会好呀,等你到病好了,我再送你点其他东西补补身体。”
殷灼的体质太差了,若想改善体质便只能徐徐图之,其余伤身的行为也要杜绝才好。
想到这里,霍嫣皱眉严肃地对他说:“以后我会定期来看你,你以前的一些习惯恐怕都得改改。”
殷灼瞪大了眼睛,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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