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选择查勇亮做自己的证人就是因为他笨,或者说不那么灵光。他清楚刘龙富是什么样的人,也更容易相信他是意外死亡。但薛问均不一样,他太聪明了,冷淡又不近人情,他本来就是从查勇亮那里听到消息过来的,很可能已经起疑了,而且他妈还是个警察,很难保证他不会耳濡目染学到些什么。总之,他很危险。你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你才会想铤而走险杀了薛问均。”
4
“丁遥,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猜测打乱了你的思绪,我想以后你还是不要参加到这件事情里来了。”吴远航放下水壶。
“别着急啊吴老师。”丁遥岿然不动,从那一叠纸张里翻出一个塑封照片,“你看看眼熟吗?这柄水果刀,本来是插在薛问均家厨房的。”
吴远航不为所动:“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刀。”
“是啊,普通、好拿、也顺手。它被你当作武器,从背后扎进了他的胸口。对一个从小在屠宰场长大的小孩,下一个稳当当的刀,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哦,对了薛问均还有服药睡觉的习惯,凌晨被叫醒的时候,药的效力不能立马消散,这让他的反抗变得很微弱。正好被你得逞。然后呢,刀柄抵着桌边,你推着他的肩膀,一点一点加重。”
她仍选择复述第一次见到的录像,而从吴远航惊诧的眼神来看,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咽气之后,你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遗书。唔,也不能说是你准备好的,那份遗书的确是薛问均写的,不过日子有点久远,你作为同桌捡得也很轻松。接下来的事情就跟你预期的一样了,薛问均被认定为自杀,更多的证明他轻生的证据被翻了出来,你痛哭流涕悔不当初,说都怪自己,然后坚持他不是自杀,其他人都觉得你疯了。连吴佩莹他们都被感动了,甚至反过来‘原谅’了你的口无遮拦。啧啧,真感人啊。”
“那间屋子里有你的指纹,但因为你之前就住过他家,这点痕迹在正常范围之内,并不足以指向你。于是,你讨好卖乖,成为了薛家的干儿子,甚至把姓改成了吴,我猜猜为什么不是薛呢?应该是薛志鹏那个神经病,失去了又后悔莫及,不希望你代替掉薛问均吧。”丁遥略微停顿,嘲讽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可惜了,薛问均明明对你那么好的。”
吴远航靠着阳台,淡淡道:“你说故事很有天赋,但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
“是啊,你几乎算好了每一步。”
不是把自己摘除得干干净净,而是先成为怀疑的对象,再被洗清嫌疑。那些收集起来的剪报和线索墙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只为了紧紧地抓住每一个起疑的人,成为这个“调查小组”的一部分,掌握一切进度当然就可以确保自己安全。
“我知道你们小孩儿都习惯当侦探,只讲逻辑不讲证据。现在你侦探的瘾也过完了,是时候回家了。我听张老师说了,你的省排名在前十,清北招生办的电话都已经打到办公室了,估计打到你那儿也快了吧。”吴远航摩挲着枝叶。
“是啊,侦探游戏结束了。”丁遥喃喃道。
她昂起头。“吴老师,当年薛问均放弃保送,你的排名也只能勉强挤入竞争,你是怎么在后来突飞猛进,杀进保送名单的呢?”
吴远航脸上的淡然有了裂痕,他缓缓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5
杨文龙告诉她,是因为一篇论文。
新奇考究,充满了前瞻性。
尤其是时间一点点证明其中的理论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把它翻出来研究拜读,但作者本人却格外低调,从不参加任何学术讨论。
“我之前查过您的名字。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到太多信息。直到后来,我把‘吴远航’换成了‘刘东’。于是一篇发表于2010年初的论文就从信息库里蹦出来了。那篇论文的题目是《通往另一个宇宙的弦》,里面写了自己对平行宇宙的看法,里面谈到弦论跟场论的区别,作者本人也表达了对弦理论的认同。”
“在最后的附录,作者很走心地讲述了这个概念的缘起——父亲和最好的朋友相继意外离世,让他陷入一场美好的幻想中,最后发现这些幻想是有可能用科学去证明的,这也激励了他在基础物理上的决心。然而最后,这位雄心满满的刘东,在进入清北的第二个学期就申请了转专业。”
“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学术。”吴远航说,“我只不过是做了更适合自己的选择。”
“不,你只是偷来了别人的成果。”丁遥面无表情地反驳,“你怕穿帮。”
人之所以会笃定奇迹,是因为它真的发生过。薛问均在定下论文题目之后,跟她说过很多,也给她看了很多。
她给他介绍现如今的全息投影,介绍去中心化的元宇宙,说现在量子力学已经成为了一种梗,好笑但也更大众。
薛问均下笔时很难不受这些新观念影响,也正因如此他选择了放弃。
他不想作弊。
“薛问均跟我提到过很多书,给我介绍他想研究的不可见光年,他教了我很多公式,给我传递了很多论文的新想法,这其中也包括这篇论文的——”她翻开报考指南,拿出里面夹着的纸页,“初稿。”
2010年酒驾才正式入刑,在此之前,醉酒驾驶管理并不严格。撞向徐伟丽的那辆渣土车司机,醉醺醺地踩下油门,放到现在是难以想象的。
2019年有的不仅仅是经济的欣欣向荣,还有更高级精妙的科技、有在无数日夜里总结,凝练,迭代升级的法律法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