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娜金的回话却很是尖锐:“呵,你们不这么说,不代表你们中有些人不这么想!五年了,每次集会都有人喊我来观看,每次碍于道德,只要我看过哪个台,哪个台的奖金就会归我。所以五年来我每次只敢看1个台的演出,可即使是这样,还是要被你们嫌弃!”
“谁敢嫌弃你,娜金,你说出来,是谁?”
“就是啊,是谁嫌弃你,你说啊!”
“我们照顾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你啊!”
“呵,比起你们的嫌弃,我更恨你们的同情!”娜金眼中带着倔强,“你们自以为是地同情我、照顾我,在我面前回避跳舞的话题,邀请我来集会也不顾我的意愿,非要把奖金直接给没上过台的我。我恨透了你们的区别对待和小心翼翼!”
她再次环视全场,表情中带上了一丝骄傲:“我娜金·里尔,是莫罗镇最好的舞者,过去是,未来也会是!别说我只有一条腿了,就算我没有腿,我也能跳下去!我要让你们知道,我想得到奖金,从来不需要靠你们的施舍!”
她再次摆出了一开始那个舞蹈的起手式,静静站在那,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人群默了默,然后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但哪怕娜金莫名其妙地在台上摆着姿势,也没有人好意思出言赶她下台。
霍普身旁,最近的两个平民之间的交谈声,一句不落地传入她耳中:
“哎,今天是克里的忌日啊……娜金,真是可惜了,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孩子。”
“是啊,她有着这么好的天赋,而且和克里又是那样契合的舞伴,他俩……真是可惜了。”
“老天爷真是跟她开了个大玩笑。”
霍普眼神动了动,有一瞬间,她似乎觉得台上的娜金,与年幼时的自己重合了。
她想不明白娜金还在倔强什么,人,就应该接受现实,不是么……
人群议论声越来越大。却在这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阵音乐,人群也瞬间安静下来。
娜金动了。她抬手、回眸,时不时与空气互动——她应该是在独自跳着一支双人舞。
那首曲子十分陌生,但霍普此时完全没了记录的心思,她的眼神牢牢黏在了娜金身上。
由于少了一条腿,她的舞蹈中没有了常见的踢踏步、巡场步,而是时而舞动,时而转身,时而跳跃,时而倒伏。她动作十分稳,一看就是有着扎实的基本功,并且也练习了不短的时间。
给她伴奏的琴似乎是瑕疵品,琴箱的共鸣很有问题,每到尾音部分,琴弦就会有种破音般的震颤,但总体还是在调子上。要是平时,霍普早就蹙眉批判了,可现在,这破碎的琴音,配合台上单腿跳着双人舞的娜金,似乎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气场。
台下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娜金脸上是笑着的,但琴音却像是在哭泣。
音乐逐级推进,渐渐进入高潮,娜金看向身侧,就好像那里站着她的舞伴似的。
下一刻,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霍普也维持不住自己的一贯的仪态,克制不住地捂住了嘴。
只见娜金双手前伸,完好的那只脚点地,断了一截的腿则向后抬起,将裙摆撑起一个扇形的弧度。然后她整个身体缓缓向前倒伏,十分违反常理地与地面呈45度夹角,就好像她的前方,正有一位看不见的舞伴,给了她支点!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没人。难以想象,娜金做出这个姿势需要多么强的控制力,以及多久的练习!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几秒后,才重新站直。然后一个旋身,开始了连续地单腿飞转,她的裙摆飘扬而起,伴随着破损的音乐,她就像失去了一只翅膀的蝴蝶,给自己安上了一片花瓣,重新飞翔了起来。
霍普听到身旁的两个平民发出惊叹:
“蔷薇在上,这真是太美了。刚才那个动作哪怕是健全的人,也不一定做得出来吧?!”
“是啊,娜金说得没错,她真的还能跳!她从来没有畏惧过自己的缺陷!她始终知道自己是有天赋的!”
“缺陷又怎么样,谁说缺陷就不是美的了!娜金真是太棒了!”
“她真是太了不起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学唱歌!我一直有唱歌的梦想,奈何我嗓音不好听。”
“唱!不唱才让人看不起!没有腿都敢跳舞,嗓音不好听怕什么?又不是五音不全!”
霍普愣愣盯着台上的娜金,心脏发出一声声鼓噪,直到一舞结束,她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耳边再次传来平民的对话:
“这曲子好陌生啊,不知道是谁创作的。真想见见创作者啊!”
“他应该还在后台吧,不知道现在过去还能不能见到。”
霍普如梦初醒,快速往后台跑去,没注意到之前站在她身旁的两个平民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以霍普的天赋和记忆力,整首曲子早就在她脑海中了,但她仍十分想见见这位创作者。
可后台早已空无一人,只在座位上留下了一把破损的塔斯克拉琴,和一张曲谱。
原来这首曲子还有配套的歌词!
霍普眼神扫过,和着歌词在心中默唱起这首歌。
细细品味,这曲调与诺曼常见的风格完全不同,可以说是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这一定是某位大师的作品。
她将目光移到谱子的最下方,那里写着一句话。
[《与灵魂共舞》——送给第一个拿到曲子的有缘人。]
霍普抿了抿唇,将手抚上了自己的喉咙,再三犹豫,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曲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