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唯一真犯愁的是她爸,徐明章眉头拧成结,吃饭的时候都不淡定,看起来忍无可忍,撂下筷子叹了口气。碍于闻小小在,他憋着倒也一句没敢说。
闻又微很同情他,大方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死自己了。”
第9章劝分
徐明章显然已经被老婆教育过一回,不敢对女儿表现出教训的意思,把那点担忧焦虑全熬成了苦口婆心,道:“我就是觉得你们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你要是跟那个小孩有感情,你们再等等,以后毕业了,还有感情,怎么谈父母不反对。现在你们都还小……”
“感情”二字也烫嘴,仿佛说出来就有不合时宜的旖旎,值得每一个有道德底线的稳重成年人老脸一红。
闻小小一副看戏的表情,每次徐明章这样她都觉得挺好笑。
闻又微慢悠悠的:“什么年纪干什么事儿,我这不是也没耽误学习吗?”
徐明章咽下一口唾沫,措辞起来费劲:“爸爸也不是说你成绩的事儿……主要是你这个,这个……”这个半天没憋出下文。学生时代,成绩好确实能带来一些豁免权。
闻又微想吃饭,不想可着这个话题聊:“爸,您这属于操心少了。上周我看汪承他爸为了找补习老师想办法再给他提点分,大晚上拎着东西往人老师小区送礼呢。我是给你麻烦找少了,让你没有当爹的实感,你就想别处找补我两句。”
这话再往下说就不怎么客气,闻小小胳膊拐拐她示意及时收。
闻又微自觉地闭嘴,她也挺了解徐明章,如果只在小家庭范围内,徐明章对老婆对女儿可算没的挑。好比闻又微先前沉迷画苍蝇腿一般的睫毛,徐明章不乐意她那样画了眼睛出门,怕别人看了之后说长短。但劝说无果之后倒也想得开,科室里有同事去香港玩,他还让人给捎带了两根睫毛膏回来。说贵一点的看起来成分更安全,怕闻又微自己买的那玩意儿把眼睛戳瞎。
但却又总要说些老气横秋的话。
他自己未必很信那一套东西,听多了也就顺口能溜出来。大多数人都这样,他们不必是某种价值观的虔诚信徒,但在一种价值体系里泡太久了就只会说一种话,每一根毛孔都忠实地活在这种评价目光之下。
徐明章问:“你就非得现在谈吗?不能等几年?”
闻又微半为难地开口:“您这话说的,等几年他长不长这样不好说,我喜不喜欢了也不好说。”
徐明章噎得没话讲。闻小小让他及时闭嘴,他也只好闭嘴。但他不认可老婆如此奔放的育儿,总觉得妻女二人生活在一个真空环境里,好似看不见真实的社会。学校也不很大,里面很多学生家长都互相认识,都能混个脸熟。一个女孩儿,盖章了跟男孩子早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他心知老婆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女儿又是个心里有数的,但他同时又活在真实而具体的社会评价里,有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头顶。他在家里不被允许对此发表更多意见,除了担心就只好独自悲伤。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了,闷声给闻又微加了一大笔零花钱。
闻又微问他干什么,徐明章扭捏半天,说:“你们要是出去吃饭什么的,不要让他请你,爸爸给。”
闻又微嘎嘎乐:“给我就收着了啊,零花我不嫌多。”
“还有,”徐明章拈轻怕重,话也不好意思直说,“别去人少的地方。你跟他出去爸爸要送你,回来要接你。去哪儿得让爸爸知道。”
闻又微也认真起来:“放心吧爸,我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当闻又微简要转述自己被找家长经历给周止安之后,周止安眼里写着难以置信。问:“他们还有说什么吗?”
“没有。我怕什么,你呢?你们老师找你了吗?”
周止安说有,但也没说什么,理科班,班主任老直男了,讲不出什么谈不谈感情的事,就跟他强调了一下毕业没多久了不要搞出事情来,要掌握交往的尺度。说了一堆成绩要紧,周止安都态度良好地接受。他妈也接到班主任的电话,于是跟周止安远程沟通了几句,具体说了什么闻又微不得而知。
他见闻又微没受什么影响多少松一口气。他本该意识到在闻又微让他“同意就说好”的时候,后续这些事儿已经排着队在等,来自老师家长的质询不会少。但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也不会有第二种回答。
闻又微见他这表情,笑道:“怎么?担心会有狗血剧情,比如我被我爸压迫着给你发一条分手短信?”
周止安低头微笑没说话。
闻又微来劲儿:“诶,说真的。如果我给你发一条说,以后不要见面了,现阶段学习为重,等我考上大学再说,你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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