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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第2页)

义母纳闷说:“案子不是破了么?怎么反倒更忙了。”

“余庆楼的案子和七举人巷纵火案破了。”应小满叹口气,给阿织夹肉。

“去年秋冬就开始查的那桩国库武器失窃大案,还压在手上呢。”

义母也叹着气喝了口酒。

“哎哟,这酒滋味好!”

她稀罕地倒了第二杯,拿在手里打量:“哪家的酒?咱们回老家带一壶,供去你爹坟上。”

提起供奉去坟头,义母就没忍住提起被充作证物的铁疙瘩。

“记得叫七郎用好了拿回来。你爹那犟驴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铁疙瘩供去坟上,提醒他怎么被人骗的,叫他在地下长长记性。”

“我晓得。”应小满抿了口酒,舔了舔唇角。熟悉的芳馥香味弥漫舌尖。

“这酒是玉楼春。”

——

圆月清辉洒向大地。

大理寺官署灯火通明。查办兵部精铁武器失窃大案到了最后关头,相关官员日夜提审人证,查验物证,翻阅旧卷宗。一场横跨二十余年的大案,不知多少人耽搁了中秋团圆之夜。

十一郎的长案在左边,晏容时的长案在右边。晏八郎的长案搁在下首。众多值守官员进进出出。

清辉如水,月光隔窗映照在水磨石地面时,晏容时放下笔,吩咐八郎:“难得八月十五,你先回家去。”

晏八郎从供状纸堆里抬头,露出一双发青的无神眼睛。

“下官撑得住。下官还可以继续做事。”

“回去。”晏容时头也不抬,从案牍中吩咐说:

“你母亲在家里等你。今晚你再不回,你母亲定以为我把你害了,说不准明早披头散发来官衙敲鼓鸣冤。”

晏八郎的嘴角抽搐几下。

以他母亲的性子,不是不可能。

他放下笔,脚步虚浮地飘出去。

十一郎冷笑:“你这位兄弟的性子,只怕非但不会感激你放他回家过中秋,心里还怒骂你辱他母亲。”

“随他。”晏容时并不以为意,寻出一份供状摊开,一目十行地翻阅。

又对十一郎道:“你该回宫了。中秋家宴,缺席不好。”

十一郎确实打算走了。起身离席几步又走回。

“你自己不走?今晚不回长乐巷了?”

“八月中秋团圆夜。”晏容时淡淡问:“回去长乐巷看谁。”

十一郎噎了下。

七郎是他幼时伴读,两人知根知底。他岂不知长乐巷的事。

晏相还在时,格外看重七郎,时常带在身边教导。

“吾家麒麟儿”的说法,便是晏相在某次宫宴时,骄傲指着年幼的嫡孙当众如此说道。

七郎从此名声大噪。小小年纪,得以交结京城的众多名士。

相比七郎这个受宠嫡孙来说,七郎的父亲却只是个平庸无奇的儿子。

晏相临终前,指定七郎为下一任晏家当家之主,当时七郎才十二岁。晏相为此索性跳过其他的儿子,命七郎的父亲暂领家主之位。

不止七郎的叔伯兄弟不服,七郎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服。

那几年晏容时在晏家具体如何过的,他闭嘴不提,十一郎这个生平好友也不大清楚。总之,晏容时的母亲便是在那几年郁郁逝去了。年满二十加冠后,他父亲也并未遵从晏相的遗命,拒不肯将家主之位拱手让给儿子。

少年时才气纵横的晏家麒麟儿,渐渐长成了后来的沉静含蓄性子。外圆内方,心思缜密,点水不漏。

他父亲被一场风寒击倒后,病重疑心更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诸多防备,动辄大骂掌掴。七郎面不改色,晨昏侍疾,被泼得满身药水淋漓,依旧安之若素,该点卯照常点卯,该坐衙照常坐衙。

以至于后来连官家都惊动了,问起晏家“名门之后,为何酷虐亲儿?”当日下旨把他从修史书的编修院平调去中书省,任御前起居舍人。

下的是皇帝中旨,从宫里发出,未经过六部衙门的层层官员,直接送去晏容时手里。

晏容时将圣旨揣入袖中,若无其事回家,一个字都不提。

平调任职,依旧是正六品。连官袍子都不必换。

第二天照常起身,早晨侍疾后身上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直接入宫去。

御前侍奉,记录起居。官家瞠目盯他良久。

他父亲一场风寒大病还没好全,朝中几位与晏相交好的老臣相约入宫面圣,在官家面前旧话重提。

提起晏相当年几次三番对老友们说过的:

【只等吾家七郎长成及冠,便可继任家主,中兴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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