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溪抬起头,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祁妄,又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祁妄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很在意自己的仪表,但如今他的头发被风吹乱,宽大的校服也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熬了几个夜晚没有睡。
看到林淮溪后,他并没有觉得安心,胸口像是被死死地勒住一般,让他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一步。
在来的路上,脑海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后悔,厌恶他的自大。
他以为自己可以处理这些事情,也不想因此破坏林淮溪的好心情,便一直隐瞒着,狂妄又自大地觉得可以维持好原来的生活。
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以最恶劣,伤害性最大的方式将林淮溪牵扯了进来。
如果他当初跟林淮溪坦诚交代,如果林淮溪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不会这样。
祁妄给自己上了一道道枷锁,铁链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胸口,让他喘不过气儿,浑身发痛,很难再往前跑一步,几乎被愧疚和自责淹没了。
但见到林淮溪的那一刻,他被重新赋予一切。
林淮溪被他连累,因为他被推下楼梯,坐在轮椅上,忍受着钻心的疼痛,脸色苍白,看着他的眼睛仍然澄澈干净,没有指责,没有愤怒,没有埋怨。
而是担忧。
林淮溪在担心他。
祁妄快步走过来,蹲在林淮溪身边,蹙眉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腿。
林淮溪不忍心他这么难过,笑出了两个酒窝,故意说俏皮话,“不怎么疼的,我之前看前桌的言情小说,主角也是腿有残疾,听说最近流行这种,我也算是时尚了一把!”
听到林淮溪嘴中的“残疾”二字,祁妄眉头一皱,孙柏逸差点炸毛了。
“千万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只是扭伤了脚,怎么可能是残疾!”
林淮溪抿了抿唇,小声说道,“你们不要在意这个细节嘛……”
见林淮溪精神很好,跟往常一样,但祁妄的内心没有半点放松,心口也一抽一抽的,想要碰触,但又怕弄疼林淮溪,只能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真的没事!”林淮溪太了解祁妄,生怕他为难自己,轻声安慰道。
祁妄深深地注视着他,并没有接话,而是转头看着孙柏逸,“抱歉。”
孙柏逸怼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为了保护溪溪才受伤的,我心甘情愿,我特高兴,胳膊就是我的勋章,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好像溪溪跟你关系很亲密,是你的人一样!”
孙柏逸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林淮溪听得脸都发烫,连忙阻止他,“你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孙柏逸转头看向林淮溪时,立刻换了个表情,眼神亮晶晶的,用毛茸的狗头蹭他。
林淮溪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欲哭无泪地看着孙柏逸,“等手不疼了,你再说这些吧。”
孙柏逸嘿嘿傻笑,余光瞥见了祁妄的神情。
嘶,祁妄果然会装模作样,瞧瞧他这脸表情,像是快要痛得无法呼吸了!
孙柏逸看着他碍眼,刚要继续嘲讽他,脑海中灵光一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你,溪溪受伤不会是跟你有关吧!”
林淮溪夹在中间,原本还想缓和两人的关系,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十分诧异地看着孙柏逸。
这副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孙柏逸想起他从楼上摔下来时的可怜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发飙,“你不知道人的腿有多重要啊,溪溪接下来三个月都没有办法行动自如!你如果是个男人,就收拾好那堆烂摊子,别连累我们!”
见孙柏逸要在医院打架,林淮溪瞳孔紧缩,急得站了起来,想要阻止他们,却忘了自己的腿还缠着绷带,当场疼得没了声音,瘫倒在椅子上。
孙柏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忘记了祁妄,匆匆走过来,用右手扶住了林淮溪的肩膀,“溪溪,你还好吗?”
林淮溪缓过来后,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我没事。”
孙柏逸生怕再惹他动气,没去针对祁妄,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林淮溪看着从小打到大的两个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孙柏逸。”林淮溪转过头,神情认真地看着他。
孙柏逸知道自己冲动了,抿了抿唇,垂着眼睛不敢跟他对视。
“你的手臂还受着伤,医生让你好好静养,相比之下,你的伤势更影响日常生活和学习,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别再乱跑乱跳,等你康复之后,我陪你打篮球。”
孙柏逸睫毛轻颤了一下,睁圆了眼睛看着林淮溪,“你这是在关心我,不是想护着祁妄?!”
林淮溪笑了一下,“你是伤员,还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现在你最大,而且祁妄他……”
孙柏逸从林淮溪的欲言又止中,品出了一点不同的味道。
祁妄心思这么深,现在溪溪因为他受伤,他肯定内疚得要死,如果他跟祁妄打架,祁妄心中的负罪感说不定会减轻,这怎么能行呢!
孙柏逸的智商突然上线,临时改变了策略,变成了林黛玉,示弱道,“溪溪,我刚才太激动,一不小心扯到了手臂,好疼啊。”
林淮溪立刻紧张起来,身体倾向他这边,关切地问道,“什么疼法,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孙柏逸第一次装可怜,却十分熟练,还找到了精髓,看了祁妄一眼,装出坚强的样子:“没关系,我能忍到。”
林淮溪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可不能马虎,疼了就去看医生,千万不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