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壮汉从单跨的黑包里掏出瓶红盖子的自喷漆。
杨虎恨恨说道,“就喷:欠钱不还,死全家。”
梁小飞的脸霎时间冷了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杨虎,声音异常冷静,“我全家就剩我一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拿去?”
杨虎啧了一声。这种家里只剩一人的最难办。人要就要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也不能拿人家命。这犯法。“等等再喷。”
“我说兄弟,我也不是诚心为难你。我们就是干这行的。这张票我花300多万买的。我也得吃饭不是。”杨虎特意多报了一百万。实在不行就做个好人,商量只然他还这300万,算便宜他200万,只要梁柏还上钱,他就有的赚。
门上已经被喷了一撇,鲜红的油漆在褐色大门上尤其明显。
坨坨看看大门,看看壮汉手里的喷漆,好奇地问,“这什么呀?”能喷出好看又鲜艳的大红色。
“自喷漆。”壮汉回他。
“你们别给我滚利了。”梁小飞说,“你也看到我现在就一个人。之前为了还钱,家里该卖的东西我都卖了。现在你让我拿那么多钱,不现实。”
“我只能一个月还点,慢慢带着还。”
“钱是我爸欠下的,也不是我花的。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真就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条件不谈好,除非人躲走。不然这帮子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人。
“哥,这小子说的对啊。他都已经没家里人了。”刘同小声和杨虎商量,“真逼急了,这小子房子卖了,人跑了。咱也不能全国各地去找他呀。”
“把房产证扣下来。”刘同出主意道,“只要不卖房,不跑,钱让他慢慢还。反正,也不亏。”
“兄弟啊,你也听到我兄弟说了。你就一个人,得留点东西压在咱们这。杨虎说,“你把房本给我?”
这房子的地基传了不知多少代,大概到他这边得断掉了,现在看来,他能结婚生子的可能性很小,谁家姑娘也不会愿意往他这个火坑里跳。
想到这些,梁小飞没有犹豫,回屋把房本找出来交给杨虎。
“这房子咱们还能住吗?”兜明一脸茫然地问梁小飞。
梁小飞看向杨虎。
“能住啊。”杨虎和气地笑道,“放心住。我就收个房本让我也心里放心。”
“兄弟,你说你每个月能给我多少?”
“现在最多5千。”梁小飞诚恳地算账给杨虎听,“我现在没工作,扛包挣生活费。扛包给我一天300块,这活不是天天都有,我自己也还得吃喝。后面我会想办法挣钱。大概能保证一个月还5千块钱。”
“5000?”刘同掏出手机,找到计算器一顿按,“不算滚利,500万都得还1000个月,那是得84年。”
刘同啧了一声,“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活84年。”这事做的,血亏!
“太少了。”杨虎说,“我300万现金放在银行里,84年都能长200多万利息。兄弟你不能这样。”
“现在只能这样。”梁小飞真诚地看向杨虎,“我要是能挣到钱,以后肯定会多还。能早还,我尽量早还。”谁不想无债一身轻?
“这是你说的。”杨虎没办法,只能道,“以后我们会常来看看你的。什么情况大家都敞开了说。”
“要是你想到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拿去卖了。人活得舒坦比守着那些死东西强。”
梁小飞无奈地应下,“是,是。你们300万买的条子,我也答应还。左右你们都是赚的。利息就按银行存款利息来,你们看行吗?”
杨虎头疼地看向梁小飞。这事办的,早知道听刘同的话,不买这个条了。也不至于现在直接压了300万。“就这么办吧。你也就遇到我们了。就你爸借钱这家,要是不按时按点还钱,第二天门口准被喷红漆,出门上班被堵门。”
“你们现在有多少钱?都给我吧,不管多少。我们开车来这躺的,不能空手回去吧?”杨虎看向梁小飞。
打开支付软件,梁小飞把界面给杨虎看,“剩128块,里面有一半是我这两个工友的,我只有64块钱。”
刘同凑近了看,不敢相信梁小飞真的穷到这种程度,“别的支付软件呢?银行卡呢?都打开看看。”
梁小飞把其他软件都一一打开,里面都是0,多一分没有。
“小飞,那些钱都还给他们。”花旗边说边从兜里掏出18块钱,“给你们。”
“那是你们的钱。”梁小飞冲过去,要把杨虎手里的钱抢走。
杨虎一躲,“18块钱给我买包烟吃。”
“这18块钱是三个孩子捡一下午废品卖的钱!”梁小飞死活不让。
杨虎听这话,也不好意思再拿,把钱给了梁小飞。
梁小飞接过钱,把钱塞进坨坨的裤兜里。他转身,烦躁地对花旗说,“钱我自己还。你们还得养孩子,攒到钱了送小丛去上学。”他孤家寡人怎么着都成。可人家花旗是一大家子,有四个孩子要养。
“别啊。”刘同赶紧问道,“什么钱?给我们。人家好心帮忙,你不应该拒绝啊。要接纳别人的善意。”刘同巴不得有人和梁柏扯上关系。人只要不是孤零零的一个,横竖地无所谓,他们就好办。
“是我的债又不是他们的债。”一直好脾气的梁小飞突然开始冲起来,“不关他们的事。”
“把钱还给他们。”坨坨掏出口袋里的钱,“我们帮你一起还。”梁小飞可是树叶的后代,他们会尽量帮忙的。
花旗也说,“手机里的钱你都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