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妖未置可否,又问道:“第二个问题,我听说有一位天界帝君在萧陵山开辟了洞天,你知道在哪儿吗?”
是找师尊?他怎么知道师尊在萧陵山有洞天?师尊性子甚孤僻,极少与外人有什么情分往来,犬妖所欲何为?
肃霜心念急转,答得谨慎:“好像确实有听说上界帝君开辟洞天,但不是在萧陵山,犬妖大人要不去别的山头问问?”
犬妖不说话了,双眼眨也不眨盯着她,肃霜只觉脸上寒毛被这片目光看得一根根发颤,下意识朝后悄悄退了小半步,便听犬妖淡道:“你骗我。”
他的手腕突然一转,只听“唰”一声闷响,他也不知从哪里抽出根漆黑长鞭,在泥泞的山道上砸出道狭长深邃的坑来。
肃霜浑身的寒毛都炸了:“怎么会怎么会?犬妖大人息怒!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干嘛骗你……”
话音未落,却见犬妖手腕又是一抖,长鞭从坑里卷出一只血肉模糊的小妖,被他三两下抽得粉碎。
“不必在意,是追着我来的。”
犬妖利索收回长鞭,简洁一句解释后,重新拉回话题:“我就是知道你骗我。”
他忽然凑近过来,俯首嗅了嗅,漆黑的犬耳前后微微晃动,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肃霜遮挡眉眼的银流苏上:“我闻不出你的味道,你是什么?野草精?泥块精?”
野草?泥块?
肃霜胸膛里那颗格外不争气、疯狂蹦跶的心脏“噗”一下变得安静,从这犬妖毫不客气搭话问路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傲慢雕出来的,到底谁给他的底气?
她呵呵轻笑两声:“犬妖大人的鼻子多半和我的眼睛一样,不大好使。”
犬妖这次连耳朵都不好使了,像没听见她的阴阳怪气,缓缓道:“我有要紧事找延维帝君。”
肃霜十分为难:“我很想帮你……对了,我听说往南走几个山头好像有过洞天的传闻,犬妖大人去探探风?我也会在附近帮你问问。”
犬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毫无反应地退了两步,身形一晃,消失在雨幕中。
可算糊弄走了!
肃霜长出一口气,一刻不愿停留,疾飞而起,故意在山中乱绕好几圈,眼看天色将晚,这才晃晃悠悠回洞天。
不管那犬妖是有歹心也好,是真有要事找师尊也罢,总得先跟师尊商量一下,若是前者,有师尊坐镇总归稳妥;若是后者,大不了她回头给犬妖赔礼道歉。
想到赔礼道歉四字,犬妖那仿若架在傲慢上的腔调又浮现脑海,他到底凭什么趾高气昂?野草泥块张口就来,还好意思听她奉承那么多声“大人”,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就是只臭狗……
肃霜一肚子不爽,“嗖”一声重重落在洞天石阶前,正要去推石门,冷不丁那犬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来这里才是延维帝君的洞天。”
肃霜反应奇快,扬手便在石门旁的玉钟上敲了两下,洪亮的玉钟声从洞天里回旋到洞天外,石门却毫无开启的征兆——不好!师尊应该是出来找她,没待在洞天。
她停了一瞬,转身嫣然含笑:“你一直跟着我?”
犬妖没搭腔,听那玉钟声渐渐消散,才道:“帝君不在?”
肃霜笑吟吟地迎过去:“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只是师尊鲜少与妖族往来,我不得不谨慎……”
“行踪鬼祟,满嘴鬼话。”犬妖打断她的话,视线又一次落在银流苏上,“还蒙着脸。”
说罢,他上下打量她:“你是死物成的精怪?死物成精也敢冒充帝君弟子。”
延维帝君是何等神尊?虽然他流连下界,自愿放弃帝君之尊,真要收弟子也不至于收个死物成精,各自修行的路数都不同,这女子多半是仙童灵仆之类的存在。
肃霜柔声道:“我当然不敢冒充,我叫肃霜,是师尊最宠爱最喜欢的弟子。我也不是故意蒙脸,就是眼睛没长好,所以……”
“什么叫眼睛没长好?”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肃霜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犬妖毫不客气伸手,看架势是要摘银流苏,她下意识急急扭头避让,细密的流苏随着动作一下摇晃起来。
那只手停在流苏前没有动,片刻后又收了回去,肃霜还捏着一口气不敢松,忽听犬妖淡道:“若我是灾星,这无妄之灾也是你自己找来。第一,你的眼睛或许真没长好,但并不是睁眼瞎;第二,敷衍了事也须得前后贯通,连这里到底是不是萧陵山你都懒得圆。”
肃霜一下反应过来,先前他问萧陵山,自己果然说的前后矛盾,怪不得他理直气壮说自己骗他。
“说谎需要天赋,被套两句话就露馅,还不如不说。”犬妖扬起下巴朝石门指了指,“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