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心眼的哥哥也不帮谢祈枝说话,他支着下巴坐在旁边,手里捏了根笔转着,一直在笑!
有起床气的大猫
六年前,仪州。大雨瓢泼。
谢祈枝被开门声惊醒,依稀看见一道影子站在书桌旁,关上窗,又抽纸巾擦桌上书本落着的雨水,替他把昨夜看的书收好。
谢祈枝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阿姨。”
“祺祺醒啦?”中年女人回头,温声道,“今天穿的衣服给你拿进来了,起床换上,你开学第一天,穿得乖一点,给老师留个好印象。”
谢祈枝看到挂在落地衣架上的衬衫和靛蓝色开衫,点点头说:“好。”
她是王阿姨,这些年谢家生意越做越大,两夫妻回家的时间都少,三天两头不着家,就请了阿姨照顾两个孩子的日常生活,算起来她在家里待了已经有八年了。
谢祈枝今年12岁了,是个有自理能力的中学生,按理来说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的。但王阿姨清楚,这孩子前十年都辗转在国内外的儿童医院治疗,还是去年美国一家医药公司上市的新药对他的症状有效,医院这才能允许他回学校。
他光是活下来就已经让大人们操碎了心,养父母对他的学业水平根本不做要求,这次能进仪州中学的初中部,和老大谢执蓝在一个学校,还是找了人托了关系才把他弄进去的。
谢祈枝没有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最亲近的人除了家人,就是主治医生和照顾他的自己。
学习成绩不好容易被老师忽视,安静笨拙交不到好朋友,白发蓝眼睛太显眼,可能会被坏学生盯上受欺负……
王阿姨怜惜地望着谢祈枝懵懂的小脸蛋,为自己杞人忧天的想法愁坏了。
“身体不舒服了,头晕喘不过气的时候要第一时间举手告诉老师。”
“体育课像是踢球啊长跑啊这种要大跑大跳的项目咱们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万一跟人家起冲突,有人打你骂你,老师不一定能解决你就去找你哥。祺祺,你知道你哥在哪个教室吗?”
“知道,他跟我说过。”谢祈枝换好衣服,又去衣帽间里翻出一顶同色系的棒球帽,对着镜子戴正,尽可能遮住自己白晃晃的头发,“阿姨,哥哥在楼下吗?他是不是和我一起去?”
阿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絮絮叨叨说:“你哥一早就走了,早餐不吃伞都没带,这雨半道就下起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淋湿,感冒了怎么办。”
谢祈枝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雨天光线阴沉,房间里空无一人。
哥哥已经提前走了。
仪州中学离家很远,谢执蓝本来可以住校,但那样就要经常留谢祈枝一个人在家。他很黏谢执蓝,谢执蓝也怕他孤单,爸妈就给他配了司机,专门接送他上学回家。
谢祈枝从房间里退出来,给哥哥关好门,回头问:“伍叔叔呢,他没去送我哥吗?”
“楼下等你呢。”阿姨说,“执蓝说回程会堵车,一来一回时间太长你肯定得迟到,一起去呢你又得早一个钟头起床,小孩子睡不好觉容易长不高,他就没让你伍叔送,自己先走了。”
谢祈枝有点不高兴,但哥哥人都走了,他不好冲着王阿姨发作,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吃早餐的间隙,阿姨忙前忙后,把装好盐水的750l吸管杯塞进谢祈枝书包,又拿来一个纸袋,里面是保温盒和雨伞。
“有时间的话把这个带去给你哥,他多半是去外面随便买点面包凑合了,那样能有什么营养。”阿姨念完大的,又想起来嘱咐小的,“祺祺,你有什么忌口的过敏的自己都记得吧,吃东西的时候留心一点,别呆呆的,人家给你什么你就接什么。”
谢祈枝哦了一声,跳下椅子,阿姨念叨了一清早的话全都没进脑子,他背好书包,从她手里一把抱住纸袋,转身往电梯跑:“阿姨我去学校了。”
“刚吃饱你别跑那么快!一会儿上车了又想吐!”
仪州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个校区,但入口是分开的。谢祈枝要给哥哥送东西,就让伍叔送他到高中部的东门。
现在是七点四十,高中部快要下早读了。谢祈枝撑伞走过去,还未开口解释,保安似乎认识谢家的车,也没多问,招招手让他从侧门进去了。
他不清楚谢执蓝在几班,但记得大概的位置,哥哥给他看过照片,一排法国梧桐的林荫道对面,三栋教学楼中间,他在最靠林荫道的那个班,坐后门最后一个。
雨渐渐小了。谢祈枝收了伞,抱着纸袋从林荫道过去。
明明没有找错,后门也是敞开的,可是最后一排没有人坐,两个位置都空着。
教室闹哄哄的,大部分出声的是规规矩矩早读的,嘴里哼哼唧唧眼睛下撇奋笔疾书是在补作业的,拿书挡住脸腮帮子鼓鼓囊囊是在吃早餐的。
谢祈枝眨眨眼睛有点想笑,仪州中学这所“进去就是一脚迈进清北”的市重点,好像也没阿姨念叨得那么高不可攀。
没有人注意到谢祈枝,他悄悄走进去,翻开桌面上一本物理习题册,右下角铁画银钩,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两个字的,不是哥哥,而是——应、淮。
他的字写得随性又好看,谢祈枝看不出来是什么体,但比自己平时临摹的字帖要好看得多。
“物理作业还差两个人,谁没交啊自觉一点。”一个女孩儿的嗓音从前面传来。
“交了交了。”
“我刚不是给你了,瞪我是几个意思?歧视后进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