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别别扭扭地摇晃了一下谢执蓝的手:“他们都不用家长陪着。”
谢执蓝低头,看着他闷闷不乐的发旋问:“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代表哥哥比其他所有人的家长都更在乎祺祺。”谢执蓝捏了一下谢祈枝软绵绵的手掌,对他说,“你是哥哥最喜欢的弟弟。”
“你也是我最喜欢的哥哥。”谢祈枝肯定地说。
到班的时候,班里的人几乎到齐了,谢祈枝出现在前门,不出意外吸引了全班人的目光。
他顿在原地,心里有些踌躇。
谢执蓝在身后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不怕,进去吧。我跟你班主任说会儿话。”
初一(12)班的班主任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目测不到30岁,应该刚毕业不久。此刻站在走廊,微笑着看着他们。
谢祈枝回头,很认真地说:“你不许告诉他。”
谢执蓝承诺道:“好,不告诉。”
空位不多了,谢祈枝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书包,有些意外地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小相框。
应该是阿姨放进来的。照片还是去年生日的时候拍的,那个时候他还在医院住着,哥哥逃课来看他,躲着护士给他带了一块小蛋糕和香草冰淇淋。
他把相框端正摆到桌面上,旁边的人转过头问:“那是你哥哥?”
谢祈枝看他一眼,他的同桌是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左边眼角下有道小疤,斜着眼睛打量人时,模样看起来很不友善。谢祈枝不想和他多说话,就只是“嗯”了一声。
“就是外面那个?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男孩奇怪地问,“你是亲生的吗?”
谢祈枝突然呛咳了一下,额头抵着桌面不停地咳嗽,咳到满脸通红,眼睛模糊一片。
“祺祺!”
谢祈枝抬起眼,循声看过去,对上哥哥担忧的眼睛。他将涌上喉口的恶心感强行咽下去,拿起水杯,打开喝了一口,朝外面的谢执蓝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谢执蓝皱着眉,又和班主任说了几句。谢祈枝回头,默不作声地将相框按下,收进了桌洞深处。
“你是不是有病啊?”男孩看着他,又说,“你还没来的时候,老师就说我们班里有个人比较特殊,要我们多照顾他,不会就是你吧?”
谢祈枝说:“我不知道。”
“肯定是你。”男生说,“你有病,所以长得这么奇怪,像漫画书里的变异的白毛怪物。你的病会不会传染?你如果总咳嗽,我得离你远点。”
谢祈枝又看了窗外的谢执蓝一眼,直到他隔着窗户示意他要走了,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长相奇怪、变异、捡来的、有病、会不会传染……
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每一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可能是混血,可能是纯种白人,也可能真是因为基因变异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出生不久确诊基因病,然后被亲生父母遗弃在仪州,谢祈枝不知道他们是谁,叫什么,来自哪里,也就无法用他们的身份为自己辩护。
他早应该习惯这样的处境,只要出现在人群中,自己就是人人为之侧目的唯一异类。
他是不是很可爱
下课铃一响走廊就热闹起来,谢祈枝摘下口罩走出去,雨又下大了,闪电在阴翳的云层里若隐若现。
身后,女孩热络地聊起时下流行的明星和电视剧,语气比班主任眼皮底下的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绍要生动得多。毛茸茸的脑袋挤作一团,争抢着看什么稀罕玩意。
谢祈枝不看他们,也就没有留意到他临时的同桌率先在班里打成一片,勾肩搭背地抱怨:“我那个同桌真的很怪,问什么都不说话,还有病,总是咳个不停,被他吵死了,黄狗到底什么时候安排换座位?”
“陈旻你叫黄老师黄狗?被他听到骂死你。”
“不被他听到不就行了,你想告状啊?告诉他正好,让他赶紧把那白毛怪弄走。”
“陈旻,你别太过分了。”闲聊的女生回过头,皱眉说,“我看他挺好的,是你动不动就骚扰别人,还给同学起外号!”
另一个也说:“什么白毛怪,好难听。谢同学明明很可爱啊,你是嫉妒人家吧?”
“我嫉妒一个比女的还瘦还矮还弱的白毛怪?”陈旻挑眉,嬉皮笑脸道,“我才发现,你们女生喜欢这一款啊?那我让给你,你和他同桌,换萌萌和我坐。你喜欢他,就连他的肺痨一起喜欢,被传染了可别找黄狗哭哭啼啼。”
“你胡说八道什么?!”女生气红了脸,不知道如何反驳,叫萌萌的女孩子走过来,骂陈旻有病,拉她回了教室,不再理会他们可恶的玩笑。
冷风把尾随其后的嘻笑声卷散了。
谢祈枝扶在护栏上,深吸了一口气,各种气味入侵肺腔,香樟树的气味,雨水里的青草气味,还有浸湿的尘土的气味。
除了这些,周围的一切都很讨厌。
楼下,不同颜色的伞分流成两条河,从他眼底流淌而过。仪中的校内超市在初中教学楼后面,他们都是去超市买东西的。
其中一把停了下来,黑色伞面仰起,哥哥和应淮站在楼下,一个手里拿着罐咖啡,另一个是百事可乐。
哥哥朝谢祈枝笑着挥手时,应淮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有女生注意到那边,用和讨论当红明星一样赞叹又有点害羞的语气说“他们好帅啊”。陈旻听到,莫名其妙激起竞争心,跟着往下瞥。
谢执蓝用胳膊肘撞了应淮一下,他才抬眸,视线从四楼平移过去,掠过黑皮小子恼恨的目光,找到谢祈枝,他懒洋洋地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