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的琴艺优雅低沉,像是古老树木的低吟,秦慕许侧对着隋遇,神色冷淡清绝,跟庄严内蕴的琴声无比恰和。
隋遇眸光微怔,忽而想起大学时有一次秦慕许代表清大参加一个音乐比赛得了一等奖,赛后在后台,一个德高望重的音乐学教授拦住秦慕许,问她在她眼里音乐意味着什么。
时隔五年,隋遇依然记得那天在后台秦慕许目光灼灼、言语坚定的样子。
“我爱它如生命。”
她这么说,身上带着少年人无所畏惧的热情向往和琴手的骄傲坚定。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身上好像都在发光。
隋遇清楚的在那位教授眼中看到了欣赏和惊艳。
最后秦慕许去维也纳留学时的推荐信就是他帮忙写的,秦慕许能冲破秦月华的重重阻力出国追求梦想,这位教授功不可没。
秦慕许的琴声很有感染力,隋遇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等秦慕许放下琴弓时才恍惚回神。
然后他就看到秦慕许将大提琴换了个方向,将本来靠在左肩的大提琴移到右肩,然后低下头将失聪的右耳放在琴弦上方,用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
古朴厚重的琴音流淌过客厅,阳台上的琴手却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是确认了自己听不到声音,秦慕许又将琴头重新移回左边,她低头看着从幼年就陪伴着自己的大提琴,出神了几十秒,然后才继续拉起了下一首曲子。
隋遇就站在她身后,喉头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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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将音乐视作生命的人丧失单边听力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隋遇不知道。
他只是突然想起重逢后的某一天,秦慕许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电视,他喊她去吃饭。
那时候他是站在楼梯口喊的她,秦慕许听到后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看到厨房门口没有人的时候才又把头转向另一边。
“知道了。”她在另一边找到了隋遇,笑着开口,依旧漂亮灿烂。
隋遇不解,晚上在书房电脑查了才知道,单耳失聪的人不能通过双耳效应判断声源的方位,所以对他们来说,视线以外的声响都不太能确定位置。
隋遇在搜索的时候看到有一个推荐词条叫做“单耳失聪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他犹豫片刻还是点了进去。
里面的答主大多是天生的,或者很小的时候就丧失了一侧听力,讲的大多是学生时代的烦恼和自卑,或者刚意识到丧失听力时的恐慌茫然。
隋遇不知道秦慕许五年前是怎么发现然后接受的,也不知道她是否也和那些人一样恐慌迷茫甚至崩溃过。
他后来也从没问过,或许是不想,又或许是不敢。
就像现在,明明隋遇就站在秦慕许十米开外的地方,稍稍走近几步就能靠近她抱住她,可是他却好像连往前踏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其实在那段感情里欺骗了对方的人不仅是秦慕许。
——他同样没能如约,在秦慕许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秦慕许练完琴已经快到晚上了,她放下琴的时候发现隋遇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的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拿着琴往客厅走去,那里放着她的琴盒,路过隋遇的时候被他抓住了还握着大提琴的手腕。
“琴怎么了?”
这把大提琴是秦慕许最喜欢的一把,是她小学毕业的时候秦月华托世界知名的制琴师为她亲自定制的。
那时候她们母女还没有因为大提琴爆发那么多的争端,秦月华的占有欲也没有那么病态。
秦慕许喜欢极了这把大提琴,哪怕后来秦月华送了她再多的大提琴,都比不上它在秦慕许心中的地位。
这把琴也是当初秦慕许离家出走,毅然踏上飞往维也纳航班的时候,秦月华唯一允许她带走的东西。
隋遇大学时眼熟过秦慕许的这把宝贝大提琴,也知道她有多爱护这把琴,因而在看到琴身上的裂痕时也格外惊讶。
秦慕许看到琴身上的裂痕时眉头也皱了皱,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意识里,她的人设究竟是怎样的,总之照着她模拟出来的傀儡是多少沾了几分不知世事险恶的傻白甜。
她刚出国的时候,为了筹钱治耳朵,把这把名贵的大提琴租了出去,结果因为语言不通被琴贩子骗了,钱没弄到多少不说,这把琴都差点没拿回来。
哪怕最后琴被找回来了,可是琴身上却留下了一道补不好的裂痕。
想到这里,秦慕许眉头皱起,不太高兴的样子:“不小心弄坏了。”
“怎么坏的。”
秦慕许没好意思说是在傀儡在维也纳追着琴贩子跑的时候被摔坏的。
那时的场面太狼狈也太混乱了,傀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不像是丢了琴,更像是丢了孩子。
傀儡后来被带到当地警局的时候还哭得停不下来,一边摸着琴上的裂痕,一边崩溃地说那人差点骗走了她的琴。
最后还是她的导师出面替她解决了这件事,帮她获得了一笔不算太多的赔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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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时候傀儡的哭泣并不仅仅是因为那把陪伴了她十年的大提琴,还有对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却身无分文、还在逐渐丧失听力的无措和委屈。
秦慕许忽视心中那种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的酸涩和压抑,在对上隋遇探究的眼神时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不小心摔坏了。”
隋遇不知道信没信,但总归是没再追问。
昨晚才闹了一宿,今天隋遇没再折腾秦慕许,秦慕许也心有余悸,睡得安稳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