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察觉到幻蛊水母的气息虚弱,并且胆敢前来分食的妖兽,至少也是金丹妖兽。
不冻海之下,总共也就那么二三十只金丹妖兽。
金丹再往上,那就是元婴期妖兽,放眼五域四溟,元婴便是妖兽中的顶点,每一只元婴妖兽都堪称妖王霸主。
山海域没有元婴妖兽。
原本是有的,但曲砚浓不许它们留在山海域内,所以这些元婴妖王们便都很善解人意地离开了山海域,有些越过青穹屏障去往别的域内,有些则顺着海水游往深晦幽邃的南溟。
至于那些不愿意迁走的元婴妖兽,它们也如愿以偿,永远地、永远地留在了山海域。
大妖纷纷远走,山海域的日子便太平多了,凡人与修士们以一种能令千年前的先辈们瞠目结舌的效率,建起无数繁华城池,从生活到修练中的每一方面都远胜千年之前。
倘若有哪个生活在千年前的修士,一不小心误入千年后的修仙界,必然会惊异之极,以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在一切震撼和困惑之中,第一个冒出来的疑问一定是——
“魔修呢?魔修去哪了?这世上已没有魔修了吗?”
曲砚浓虚虚地握着钓竿。
很久以前,她还不是修为独步天下、金口玉言能令凶性悍戾的妖王变得善解人意的化神仙君,她甚至不是个仙修。
她淬魔骨,修魔道。
千年前,仙魔两道并兴,互为仇敌,不分高下,仙修和魔修的毕生夙愿就是彻底铲除对方,一家独大。
曲砚浓是个魔修,而且是个迫不得已的魔修。
她出生在仙修之家,家中亲长虽然修为不算高,却颇有名望,因为她的祖母是世上第一个医修,不仅妙手回春,还广收门徒,天下医道自此而始。
杏林名门、天资出众,曲砚浓本该顺着亲长走过的路,顺风顺水地向上攀升。
可惜她命途多舛,她三四岁时,魔修找上门来,将曲家上下满门诛灭,只剩下她,年岁还小,天资绝艳,被带回魔门充作弟子。
人生际遇无常,命运在童年拐弯,她就这么顺理成章、理所应当地成了一个魔修。
“其实仙修魔修,也没什么区别吧?”曲砚浓侧身坐在舟中,好似有些困惑苦恼般地想着,“我当初为什么那么痛恨魔门,想要变成仙修呢?”
风浪轻拂,发出无序的轻响。
没有人回答她。
碧海青天一望无尽,只有她孤身一人。
千年弹指一挥间,她一直孤身一人。
她想不明白,于是便随意地把这问题丢掷了。
海面下,幻蛊水母忽而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妖兽的敏锐感知让它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有潜藏在无尽深海中的大妖兽在饥肠辘辘中闻到了它的血气。
它被盯上了!
快逃,快逃——
幻蛊水母用尽全力收缩着,一根根触手爆裂,剧烈的灵气碰撞着,冲击在细细的钓线上,掀起滔天风浪。
曲砚浓静静地坐在舟中。
风浪再大,小舟也似在平地之上,别说翻毁沉溺,就连寻常舟船在水面上的晃动也没有。
舟船之下,风浪不侵。
舟船之上,水不沾衣。